第173章 新伊儿汗
自从孛儿只斤·铁木真在忽里勒台大会上被推选为成吉思汗以来,忽里勒台便成为大蒙古国以及其属下各大兀鲁斯大汗更迭时的惯例。
毕竟,大蒙古国是全体蒙古贵族的大蒙古国,是以孛儿只斤家族远近亲疏为基础,所构建的游牧军事集团,唯有获得统治阶级的认可,大汗才能坐稳位置。
此刻,在大不里士四周的高山下,一场忽里勒台大会正在进行。
重要人物们皆齐聚於此,眾多大根脚者並肩而立,討论著近来几月汗国的眾多剧变。
空气中瀰漫著紧张的气氛,彩虹山脉下的政变使得汗国內的继承人之爭终於得出结局,站在失败者一方的言语中满是对未来的担忧,生怕新任大汗展开血腥的清算。
这几个月来,他们一直都活在惶恐不安中,阿八哈的沉默更是让眾人寢食难安,各类好坏消息蜂拥而至,更是让他们看不清前路。
所以,无人缺席这场忽里勒台。
他们需要阿八哈的態度。
至於胜利者们,对许多人来说,这场忽里勒台还是太晚,镇压要束木之乱后,阿八哈殿下——现在应该叫大汗一就应该坐上伊儿汗的宝座,但他却坚持等待合罕的任命,以至於拖了好几个月,才召开早就应该开启的忽里勒台。
胜利者看著失败者的姿態就像是斗胜的公鸡。
毕竟,这场政治投资大获全胜,再次巩固了地位,把意图翻天的低贱者们成功踩在脚下。
一些人提起宫廷医生对大汗死於医药的认定满是不屑,他们把这些话语说得非常大声,成功嚇到了附近的站队错误者们。
在镇压要束木之乱中发挥关键作用的帖古迭尔穿行在眾人间,与汗国各地的权贵相谈甚欢,且在言语间把自己塑造为阿八哈汗的第一忠臣,全然看不出曾经的犹豫姿態。
帖古迭尔此时已全无之前的谨慎小心,原因也很简单,现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正是阿八哈的热门继承人,而且要束木之乱中还藉此在大汗那里大大加分。
所以,他就活跃了起来。
不过,就算知晓其投机本质,所有人也得虚与委蛇,谁叫阿八哈对他的奖励一个接著一个呢,仅次於救驾的罗斯人。
当提及那个罗斯人,胜利者阵营中不少人也面色不善起来,罗斯人的功绩实在太大,他的光辉已经压倒几乎在场所有蒙古人,这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
多少人根脚再大,也没法与罗斯人获得之物相提並论。
所以,在要束木之乱被镇压后,针对瓦西里粗暴对待旭烈兀亲子的指责就四处迭起一就算是叛乱者,也不是瓦西里这个外人能不敬的!
这在汗国內形成了一股浪潮,向著这个为阿八哈汗奠定权位者而去。
此时,仪式开启时间已经来临,悠扬的號角声响起,每一双眼睛都因而集中在高台上。
在眾多畏兀几大臣簇拥下,汗国的新大汗从帐篷中走出,新大汗的汗帐宿卫也换上最闪亮的盔甲,走到大汗两侧。
至於大汗,他身著字面意思上的金甲,其上工艺匯集了波斯与汉地之长,头盔与甲冑上更是隨处可见草原之民推崇的白色珠宝,让阿八哈显得威武而尊贵。
而眾人也在阿八哈出现时纷纷行礼。
看著无数望向自己的眼神,阿八哈心情激动至极,那么多年,他总算能够坐在这个位置上。
所以,戴上父汗冠冕时產生的些许悲伤与怀念,也瞬时被冲刷得一乾二净。
按照传统,在场所有人对阿八哈欢呼起来,代表身后的部族拥戴阿八哈成为大汗,汗国统治阶层的意志在此凸显无疑—阿八哈乃是汗国的新任大汗。
看著一张张或真诚或恐惧的脸,阿八哈感到世界仿佛正被握在手中,此刻开始,他就是受到合罕认可的第二代伊儿汗。
到施恩的时候了。阿八哈想到,从父汗的座位上站起,看向最惶恐不安的一群人,为首的正是父汗的几位駙马。
虽说要束木因母系血脉问题在汗国內饱受歧视,但他终究是父汗认可的儿子,再加上那不问根脚只看能力的姿態,还是使得他获得了不少被根脚所限不得前进者的支持。
也多亏要束木起事仓促,若是他动员其这群人加入,没准他的脑袋就真被这个兄弟摘下。
阿八哈很想对站在叛徒那边之人赶尽杀绝,但理智遏制了这个想法。
毕竟,连左翼那群老东西押著失列门对他表示“这都是小孩子闹著玩”的,自己都对这拙劣到极点的理由表示情有可原,又有什么理由对连政变都没有参与之人痛下杀手呢?
说到底,汗国只是在蒙哥合罕暴毙的情况下,规模庞大、所属各异的西征军在父亲种种铁腕手段下才被捏合起来。
若非如此,他们也不至於自称伊儿汗(从属汗)。
只有倚仗合罕的权威,还有妥协与分利,伊儿汗才能统御蒙古军集团,这也是为何阿八哈不敢动左翼,那是会牵一髮而动全身的。
“我知道,有一些人站错了位置。”
阿八哈看著眾人视线,各色情绪再次映入眼帘,这使得爽感涌上心头。
虽说他实际上没別的选择,但这种一言就能够决定无数人性命的感觉,可真是太棒了。
“但是只要知错能改,继续为汗国效劳,为我献上你们的忠诚,一切也就既往不咎。”
虽说阿八哈可以放过此事,但不代表这可以轻鬆过去,他已经暗示得非常明显,接下来就看会后他们会送上来多少诚意。
毕竟,自己接下来可是得大出血,能够恢復一点就恢復一点。
这引得一片欢呼,在命运未定之人看来,能够交钱买命真是太好了,不少人还讚扬起阿八哈的仁慈。
而与之相对的,一些人发出了嘆息,本来还期待彻底的清算,吞占更多利益,却未想到阿八哈汗如此轻轻放下。
不过,即便如此,不少站在失败者那边的依旧不安一谁知道阿八哈会不会秋后算帐?
“至於要束木,他虽然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但身上终究流淌著黄金家族的血脉。”
阿八哈话说至此处停了下来,他继续观察眾人的表情,把它们一一记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