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来的迅猛，退去更快。
永礁水堡的护江人刚拿起脚下鱼叉，江面已经恢復如初。
好似千里讯从未亮起。
远在数十里外的靖方台神官、神吏，可以看不见闪过天际的银芒。
护江人却不能熟视无睹。
力微命弱並不能成为他们的躲避藉口，哪怕武力层次远远达不到干预激发千里讯事端的等级。
硬著头皮也要顶上。
否则碧落城事后降下责罚，死的就不止是护江人自己。
几个呼吸，除江炼行动不便外，永礁水堡再无一人。
连负责做饭的福水伯，也抄著火铲、菜刀跳上小船。
“今夜或能出壳！”
日色渐深，黑夜很快笼罩整个江面。
千里讯升起之地，距离永礁水堡太远，江炼目力暴涨，也很难看清十几里外的景象。
连日的反常跡象，让他心底愈发不安，只能抓紧一切时间修行。
“溟海有渊，月魄为舟，潮音指路，神脱泥骸……”
走上礁石，面北盘坐，江炼观想眉心內有一片混沌黑海出现，一呼一吸间，心神归寧，守定如一。
一缕缕冰蓝月华自北方天穹垂落，注入眉心黑海。
浮现於黑海中央的月斑，经过连续三日修行，已经从米粒充盈至鹅卵大小。
按照《潮海月魄炼神法》基础篇描述，这是內照圆满的表现。
普通人修行这一境，少则三五月，多则十数年。
江炼三日圆满，若被困於此境的修道人知晓，只怕惊掉下巴也不愿相信。
道法筑基不同於武道初境，心性积累与神魂淬炼，几乎很难藉助任何外物促进。
就算万中无一的道法奇才，也无法直接略过此步。
江炼自知根底，前生今身都只是平平无奇的普通人，上学时从没考过班级第一，穿越过来后，除了初始状態的魂团稍大了那么一丁点，也没有任何过於特殊之处。
思来想去，道法精进如此迅猛，只能与鱼形魂念坐镇魂团有关。
基础篇中描述修行过程中可能出现的种种幻境、心魔、杂念纷涌，他一次都没有遇到。
咔嚓！
某一时刻，当月斑充盈至极限，海底传来锦帛撕裂的声响，月华撞破海面，浮出一具与肉身等大的雾状人形。
雾人赤足踩海，冰蓝月华匯聚於足下，幻化出一朵冰莲向上托举。
江炼天灵盖猛地刺痛，双足骤冷、如陷冰窟，好像要被冻碎，本能一跃。
轰！
天地再非天地，江炼感觉自己身体一轻，像一根完全没有重量的羽毛，飘荡而起。
他睁开双眼，眼前景象骤然大变。
天地星辰、江河生灵都以一种另类的能量光团，倒映在意识里。
他能看到江底有很多大小不一、顏色不一的光团，在快速游动。
还有一团朦朧而巨大的轮廓，躺在水堡不远处的江底，形若大弓。
天穹中原本渺小如米粒的星辰，此刻也无比宏大起来，像是无数座直衝云霄的山峰，悬於穹顶。
而他只是比尘埃还要微小的存在。
神魂刚一离体就要被从天而降的能量威压，彻底压的粉身碎骨。
好在这种感觉只是一晃而逝。
下一瞬息，他眼前恢復如初。
神魂飘荡在半空，只有一缕微弱气机，与下方盘坐在礁石的肉身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