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让你承担得起。”伏见宫博恭王打断了他,身体微微前倾,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袭来。
“我听说,陆军的藤原信介对你很欣赏。”
许忠义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藤原是个有野心的人,但他的格局,太小了。陆军的马粪,永远也登不上大雅之堂。”伏见宫博恭王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只要你能拿出足够的诚意,证明你的忠诚和价值,我可以向天皇陛下举荐你。”
他放下茶杯,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一个海军少佐的军衔,如何?”
许忠义心中暗道,这老傢伙是真的急了。
一个皇族亲王,海军元帅,居然向一个初次见面的商人许诺军职。还是海军少佐。
山本七乘八那个赌徒,已经把这位“大舰巨炮”派的老祖宗逼到了墙角。
许忠义必须表现出一个合格商人该有的反应:贪婪,但又惜命。
他深深低下头,姿態摆得极低,语气里带著恰到好处的惶恐与为难:“亲王阁下……这、这份荣耀太过沉重,铃木只是个生意人,满脑子都是货物和利润。海军少佐的军衔,是帝国栋樑的標誌,我……我恐怕担不起。这其中的风险……”
伏见宫博恭王端坐不动,灯光在他满是褶皱的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和室里响起:“风险,由我来承担。而你,將得到天皇陛下的垂青。铃木君,你明白这意味著什么。”
许忠义的头埋得更低了,声音里透出几分颤抖:“我明白。但……但如果我失败了,我不单单是破產,更是给帝国海军的荣誉抹上了污点。到那时,我难辞其咎。”
他將一个商人的精明与胆怯演绎得淋漓尽致。
伏见宫博恭王终於有了动作。他枯瘦的身体微微前倾,那股无形的压力让许忠义有些喘不过气。
“有我和天皇陛下在,你不会失败。”
“我需要资源。吴港和横须贺船坞里的功勋战舰,还有那些忠诚的水兵……他们正在被遗忘,正在被那些鼓吹铁皮飞机的人所拋弃。山本把帝国的资源全都扔进了航空母舰那个无底洞,却让海军真正的脊樑在港口里生锈!”
老人的情绪有些激动,放在膝上的手攥成了拳头。
“你,来做我的军需官。你的忠诚,直接对我负责。通过我,效忠於天皇陛下,效忠於帝国海军真正的灵魂。”
许忠义知道,时机到了。
但他还是沉默了片刻,像是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爭。再次抬起头时,眼神里已经换上了决绝。
“如果这是天皇陛下的意志,铃木愿意为帝国粉身碎骨。”他话锋一转,声音沉稳下来,“阁下应该知道,我手上正好有一批货物。这是我迄今为止,最大的一笔生意。”
他停顿下来,观察著伏见宫博恭王的反应。
老亲王眼神锐利,一言不发,等著他的下文。
“我可以给您三十万箱罐头。”
许忠义报出了一个数字。
和室內的空气瞬间凝固。就连角落里侍立的侍从,呼吸都停顿了一下。
三十万箱!这个数量足以让一个集团军的后勤部门主管当场幸福得昏过去。
在物资配给日益紧张的本土,这批货物的价值,已经不能单纯用金钱来衡量。
“这批货,本来有无数买家。”许忠义的声音平静而清晰,“藤原信介,三井物產,都想分一杯羹。但现在,它们只有一个主人。”
他对著伏见宫博恭王,深深叩首。
“它们属於您。有了它们,您就能让那些战功赫赫的战舰重新得到保养,让忠於您的军官得到应有的奖赏,让水兵们知道,谁才是真正关心他们的人。”
许忠义没有抬头,他能感受到那道审视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仿佛要將他从里到外彻底看穿。
良久,一声轻微的嘆息在头顶响起。
“你的忠诚……很实在。”
伏见宫博恭王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暖意。他轻轻拍了拍手。
纸拉门无声地滑开。一名侍从跪行著捧著一个黑漆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是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深蓝色海军军服,衣领上,海军少佐的阶级章在灯下反射著金色的光芒。
军服旁边,是一份盖著海军省大印的任命状,以及一本崭新的军官证。
这些东西显然早就准备好了。
这个老狐狸,从一开始就料定自己会答应。
许忠义的心臟重重跳了一下,隨即被他强行压制住。他抬起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狂喜与感激。
“谢元帅阁下栽培!铃木健三郎,万死不辞!”
他俯下身,行了一个最標准的大礼,然后双手恭敬地接过了那个托盘。
羊毛军服的面料带著一丝粗糙的质感,任命状的纸张厚重,上面“海军少佐铃木健三郎”的字样刺痛了他的眼睛。
伏见宫博恭王满意地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像是打发一个得力的下属。
“很好。东南亚军需物资转运的事,非铃木商行不可。下去吧,不要耽误了我的补给。”
“哈伊!”
许忠义捧著托盘,躬身退出和室。
直到坐上那辆掛著皇家菊纹徽章的黑色轿车,穿过东京沉寂的街道,他整个人都还有些恍惚。
车厢里没有开灯,他借著窗外一闪而过的街灯光芒,看著腿上的托盘。
他拿起那本军官证,打开。照片是之前办理商行证件时拍的,而旁边“铃木健三郎”的名字下面,赫然印著“海军少佐”的官衔。
他一个华夏间谍,踏马的怎么就成了霓虹海军的一名少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