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上武感觉肺部火辣辣疼。
他背靠著垃圾桶,大口喘息。
在他的身边,只剩下最后三个同伴。他们人人带伤,脸上满是疲惫和恐惧。
他们的弹药已经打光了。
衝锋鎗成了烧火棍。
为天皇清除国贼的万丈豪情,被52师团的坦克履带彻底粉碎。
他们现在是叛军,是任何一个帝国军人都可以就地格杀的目標。
多讽刺。
“井上君……我们该怎么办?”一个年轻士兵嘴唇发白,声音都在抖。
巷口外,嘈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那大概是52师的搜索队伍,也只有他们那种硬胶底军鞋才会有这种脚步声。
显而易见,他们被包围了。
井上武惨然一笑,举起手中最后一枚手榴弹。
“为天皇陛下,玉碎!”
“玉碎!”
剩下三人也露出了决绝神色。
就在井上武准备拉响引信瞬间。
“呜——”
一辆破旧垃圾清运车突然从巷子另一头拐了出来,发出刺耳剎车声,正好堵住了巷口。
几个宪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一愣。
“八嘎!滚开!”宪兵队长怒吼。
垃圾车司机探出头,一个劲鞠躬道歉,嘴里说著含糊不清话。
宪兵队长不耐烦走上前,准备把这个不长眼傢伙揪下来。
就在这时,垃圾车车厢后门突然打开。
两个穿著骯脏工作服清洁工跳了下来。
他们动作快得不像人类。
其中一人抬手一扬,一枚烟雾弹在宪兵脚下炸开,浓烈白烟瞬间笼罩了一切。
另一人则闪电般衝到井上武几人面前。
“铃木先生让我们来接你们。”那人凑到井上武身边小声说道。
井上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巨大力量抓住衣领,直接拖进了垃圾车车厢。
他同伴也一同被拽了进去。
车门重重关上。
引擎发出一声咆哮,垃圾车顶开宪兵,扬长而去。
车厢里,一片漆黑,只有腥臭味直衝脑门。
井上武被人按在散发著餿味垃圾袋上,剧烈挣扎。
“別动。”一个熟悉声音响起。
齐公子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他摘掉头上的面罩,露出一张带笑脸。
他晃了晃手里手电筒,光柱照亮了井上武那张惊疑不定脸。
“井上君,你这动静可真不小啊。”齐公子嘿嘿一笑,“这一夜可真热闹。”
“是你!铃木先生?”井上武认出了他。前几天他们去铃木商行仓库中拿军火时,这位铃木先生就是那位铃木健三郎的亲信。
“嘿嘿!”齐公子丟给他一个水壶,“先润润嗓子吧。你命大,也算是合格的武士,我们老板看上你了。”
井上武没有接水壶,他双眼圆睁,死死盯著齐公子,沉声说道:“我们失败了。”
“失败?”齐公子乐了,“不,对我们来说,这才刚刚开始。”
“不要为了这一次小小的失败而气馁。毕竟,这种不对等的战斗,你们获胜的机率本就不大。”
垃圾车七拐八绕,最终驶入了一间毫不起眼仓库。
当车厢门再次打开,井上武被眼前景象惊呆了。
仓库里灯火通明,儼然一个临时野战医院。
十几个和他一样狼狈不堪的年轻军官,正或躺或坐,有人还在接受著包扎。
空气中瀰漫著消毒水味道。
他甚至看到了那个在巷子里偶遇海军中尉。
对方也看到了他,两人对视一眼,神色复杂。
一个穿著白大褂男人,也就是陈明,正熟练地给一个伤员处理伤口。
於秀凝则推著一辆小车,盛上一碗热汤,又拿起两个饭糰,分发给一旁的一个鬼子少尉。
很快,所有人都拿到了食物。
他们看著手里的东西一阵失神。
但很快就被肚中的飢饿唤醒,大口大口地吃著食物。
许忠义坐在仓库二楼,端著一杯热茶,静静看著楼下一切。
他面前桌上,放著一份刚刚整理好名单。
上面都是捞出来的“蛊王”。
今天之后,这些人將一无所有,只剩下刻骨的仇恨和一身搏杀的本事。
他们將是他在日本本土最锋利一把刀。
齐公子走了上来,递给他一份电报。
“老许,都安顿好了。一共捞出来四十二个,陆军二十五,海军十七。个个都是狠角色。”
许忠义满意地点点头。
“告诉他们,休息二十四小时。”
他声音平淡。
“二十四小时后,我们转移,前往仙台。”
一天后的下午。
东京郊外仓库里,四十二个男人沉默坐著。
他们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部处理好,更换上了乾净工服,就连鬍子也颳了。
每个人都吃饱了肚子。
但那场东京大火烧掉不只是他们前途,还有他们脑中狂热。
活下来人,眼神里没有了疯狂,只剩下一种被现实碾碎后冰冷和麻木。
井上武,前陆军少尉,现在只是一个通缉犯。他靠在墙角,手里紧紧攥著一个饭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