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相似。
心中思绪极快的闪过,李贤再次叩首:“儿臣谢陛下隆恩!必当克勤克俭,不负圣望!”
“平身。”
武曌虚抬一下手,目光转向刘建军,“沛王府长史刘建军,上前听封。”
李贤略微有些诧异,但面上却不动声色。
刘建军肯定出不了岔子。
果然,刘建军深吸一口气,满脸的激动,仿佛在沐浴天恩似的高呼道:“微臣听旨。”
之前那內侍又宣道:“制曰:沛王府长史刘建军,性资敏慧,巧思独具。参赞军机,督造回回炮,匠心可用,助大军克敌,其功当录。擢升为朝请大夫,冬部郎中,仍领营州都督府参军衔,赐爵开国县男,食邑三百户,赐绢两千匹,金三百两。望尔砥礪才学,效忠王事。”
朝请大夫是从五品上文散官,冬部即原本的工部,冬部郎中一职相当於工部司官首领,也是从五品上。
这两个官职虽然相比於刘建军那从四品上的沛王府长史略有不如,但却有了一定实权,尤其是开国县男的爵位,这意味著刘建军完成了从民到贵族的身份变迁。
刘建军果然表现得很激动。
“微臣谢陛下天恩!定当竭尽所能,以报陛下!”
李贤在心里想:若自己是母皇,肯定看不出刘建军有丝毫的偽装。
这傢伙的演技果然已经臻入化境了。
果然,武曌看著他那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满意,点头道:“平身吧。”
待刘建军也起身后,武曌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片刻,最终定格在李贤身上,语气放缓了些许:“贤儿,北疆苦寒,征战辛苦。看你面容,比离京时清减了些,也黑了些。”
那目光像极了一位寻常母亲在打量远归的游子,那声音像极了一位关切儿子的母亲。
“既然已回神都,便好生休养几日,沛王府朕已命人重新洒扫布置,一应用度,皆按亲王最高规格供给。”
李贤同样做出感激状,躬身道:“谢陛下关怀,儿臣愧不敢当,为国效力,不敢言苦。”
武曌微微頷首,不再纠结於此,话锋一转,回到了李贤身后的回回炮上:“你献上的此等利器,捷报中言之凿凿,朕与诸卿皆欲一观其详。然,此物庞大,城內不便施展。”
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文武百官,声音清晰,带著威严:“三日之后,辰时三刻,朕將亲临洛水北岸禁苑演武场,观看此回回炮试射。诸卿若无要事,皆可隨行观礼,共鉴我大周军威!”
武曌话音落下,百官之中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显然,薛訥在北疆大破国內城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洛阳,眾人都对这能將巨石拋飞到百丈之外的奇物感到好奇。
“儿臣遵旨!”李贤高声应道。
洛阳沛王府。
从庆功宴上回来的李贤满身酒气。
武曌设下了隆重的庆功宴为他接风洗尘,李贤自然也是难免的被灌了不少酒,此刻已经有些微醺。
刘建军这位新晋的朝请大夫和冬部郎中同样不能免俗,但他的酒量稍好,还能搀扶著李贤走路。
此时已近黄昏,要不了多久,宵禁的闭门鼓就要响起,沛王府门前有守卫的僕从,见到李贤的驾輦,立马躬身迎了上来。
——
李贤努力瞪大了眼睛,打量著迎上来的僕从,大著舌头问道:“你是何人?
本王以前不曾见过你?”
那僕从立马应道:“回殿下的话,奴婢张福,原是內侍省尚寢局当差,一旬前蒙圣人恩典,与一眾同僚被调拨至沛王府伺候,府中原先的老人,圣人念其年迈或另有安排,已大多恩赏放出或调往別处了。”
李贤醉眼朦朧,但心头却是一凛,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他早就不是当初的李贤,已经能看出武曌这样安排的意图。
一个沛王不在的沛王府,有必要更换僕从么?
刘建军搀扶著他的手也微微紧了紧,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哦?是母皇安排的————”李贤含糊地应了一声,任由张福和另一名內侍上前,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搀扶住他,“倒是————有劳母皇费心了。”
“能伺候殿下,是奴婢们的福分。”张福低眉顺眼地回答,与其他僕从一起,簇拥著李贤和刘建军向府內走去。
踏入府门,李贤瞬间明白了武曌那句“已命人重新洒扫布置”的意思。
亭台楼阁似乎都重新漆过,焕然一新,然而穿行其间的僕役、侍女,无一例外全是生面孔。
引路的张福一边小心搀扶,一边恭敬地介绍著:“殿下,您的寢殿已按亲王规制重新布置,一应器物皆是新的,书房、茶室、后园也都修缮过了,厨房安排了尚食局出来的掌勺,殿下若有任何口味偏好,儘管吩咐。”
一切都无可挑剔,但李贤却下意识的有些紧张。
他心里有鬼。
也就是这时,刘建军忽然醉醺醺的凑了过来,推搡著那位张福,嘟囔道:“去去去!没眼力劲儿的东西!沛王殿下刚从庆功宴上回来,吃什么东西!”
张福被推了一个跟蹌,但面上却不见丝毫慍色,急忙躬身道:“刘长史训诫的是,是奴婢该罚!”
刘建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带我和沛王殿下去寢殿!殿下要歇息了,把閒杂人等都赶走!別在这儿碍眼!”
张福则是连声应道:“是是是,刘长史息怒,奴婢这就引路,这就引路!”
说罢,便示意其他僕从稍微退开些距离,自己在前方引路,恰到好处地保持著恭敬的距离。
李贤心里有些惊讶。
这些新换的奴僕很明显就是母皇安排来的眼线,刘建军竟然这么明目张胆的把他们赶走?
但他相信刘建军做事都有他的道理,於是也配合地发出几声含糊的嘟囔,任由刘建军搀扶著自己,脚步虚浮地跟著张福。
到了寢殿门口,张福停下脚步,躬身道:“殿下,刘长史,寢殿到了,热水、醒酒汤都已备在殿內————”
“知道了知道了!囉嗦!”刘建军不等他说完,便不耐烦地打断,一把推开殿门,搀著李贤跟蹌著走了进去,然后回身,对著还想跟进来的张福等人瞪眼道:“都外面候著!没叫你们不许进来!殿下要清净!”
说罢,“嘭”地一声,直接將殿门关上了。
进了寢殿,李贤也不再偽装,从刘建军身上下来,又转身看了看门外摇曳的人影,压低声音道:“你这么明目张胆的和我独处,不怕————”
“怕啥,心里有鬼才怕,再说了,你母皇巴不得我跟你进屋呢!”
刘建军含糊其辞的解释了一句,然后便自顾自的摸到了榻上,躺下,朝李贤招手:“行了,別绷著一张脸了,你这次表现不错,赶紧睡,明儿还得早起。”
“早起?”
“三天,三天后你母皇那老娘们儿就得检阅回回炮了,洛水北岸那处演武场我知道,地方宽敞,藏不下人。”
刘建军顿了顿,目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闪闪发亮。
“也是咱们最好动手的地方。
“所以,得抓紧这三天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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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贤心里突兀的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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