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求求你们。”
青年抬起手,颤抖著摆动,最后捂住嘴巴。
他亲眼看到王九长出黑毛,奔向房顶,自己又被王九顺手抓了一道血痕,哪里还能活命。
道人先擼开袖子,查看青年手臂上的伤痕,又看了看指甲,並不算尖锐,掰开嘴皮子看獠牙长度,严肃道:“不会!”
兵卒可没有什么好解释的,身后两人按著,前面两人配合,一个捏住鼻子,一个捉住脸颊,生生扒开青年的嘴。
道人直接灌进去一碗浑浊泛著淡淡黄褐色的水。
直看到青年咽下去,两个兵卒才鬆手。
青年顾不得身上黄泥,忙伸手扣嗓子眼,想把喝下去的东西吐出来,连著乾呕几次,只有些糊糊和口涎,黏长的滴落。青年嚇得跪在地上,蜷成一团,发抖良久也不见尸变。
身旁严阵以待的道人和兵丁起身从他身旁走过。
青年弓著的身子隨之一懈,整个人几乎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没有安慰,也不见安抚,兵卒和道士往队伍中走去,重复刚才的动作。
虽然谣言四起,但多数灾民还是乖乖去喝了符水,没法子,不喝符水就没有粥吃,饿肚子的滋味儿可不好受。
高庆之嘆了一声:“尸毒不深,大部分都还有救,就是缺——————。”
“缺什么?”
“符籙得人画,城里的糯米也不够,要从九江郡城调派,而且粮食也不多了。”
高庆之这地司校尉还是知道局面的,这六万百姓一接收,就表示短时间內朝廷大军腾不出手来攻打居英山。
这就是阳谋,经世郎就在赌朝廷会救人,而先放任他。
因此他才没有在那日喊破豪城。
正如狄將军说的那样,他不敢。
眼见陆寻想过去,高庆之制止道:“陆老板,我知道你有宝血,活死人肉白骨,可是你又能出多少血,对於一个大城来说杯水车薪。我们不必在城里虚耗,还是要专心对付经世郎。”
陆寻身形一顿,微微点头,校尉言之有理。
中军。
议事厅。
陆寻抵达的时候儒释道三家早就到了,朝廷的將军也安坐在那儿,有吏员引著陆寻往前走,不像是那天借著校尉的光,被喊进营帐坐在末尾。
这一回陆寻竟坐在儒释道三家之前的第二位。
——
头一位是九江卫都指挥使,正儿八经的朝廷千户。
千户见到赤面青牙的猴精坐在他的对面,微笑頷首,算是打过招呼。
陆寻虚拱手。
郡尉依旧是那副欠奉的模样,还因为陆寻在自己之前而阴鬱,更別提会有什么好脸色。
陆寻倒没有为自己的排座欣喜,他就这么平静坐著,身后空无一人,校尉和道士安排在快末尾的位置。至於署耳他们则在进厅前被执戟郎中挡下了,说是议事不方便带如此之多的人进去。
不让带就不带,索性安排在议事厅的外面。
较之上回多出几位生面孔,看样子是三州的外道,道袍、僧衣,法师服————,规模也臃肿两倍,多是寒暄小话,悄悄说耳语。再之就是朝廷將军,五位驍骑將军就只来了一位,余下的应该在统领兵士。
“將军,攻山吗?”
“放心吧,朝廷大军不可能大张旗鼓的攻山。
声音厚重有力,却並不是经世郎,说话之人身著一袭灰色道袍,执拂尘,面带微笑,三重眼帘垂下挡住精光,端坐於铜殿上座。
首座的位置空空,下方则是坐著身形各异的外道和妖怪。
虬髯火发的大汉冷笑一声:“金军师当真有如此把握?”
大汉说话之时牵动金色鼻环,而在他的狂发遮掩下,耳朵上的金色环叮叮作响,他刚要继续说些什么,就被身旁的富家翁一般的男人拉住。
“苗师兄,稍安勿躁。”
青帮的蒋攸笑呵呵地劝解:“既然是军师所言,自然没有问题,我们都清楚朝廷不会撇下章州的百姓。”
金有道頷首,微笑道:“然。”
赤髯大汉望向空位:“经世郎呢,叫他出来。”
“经世郎已闭关。”
赤髯大汉道:“没有药引子,他就算再怎么闭关也炼化不了地心火脉,成不了旱魅。当日门中左使便说,让你们经世会慢慢积攒实力,你们倒好,揭竿而起,半个州都拿不下,丟了三县,只能困守居英山。”
大汉豁然起身,虚一拱手,朗声说道:“老子不陪你们等死。帮我寻回田雨农,我们这就走。”
金有道依旧淡然:“田舵主失踪了。”
“那就去找!”
说著,赤髯大汉就要走。
殿內温度陡然升高,一瞬间热浪几乎海潮般倒灌进来。
一位身著金丝蚕丛袍,戴著滩面的苍色人影出现在大汉面前,一只手已然覆盖了大汉的面容,赤髯大汉怒而拔刀:“经世郎,你敢,我是洪门————”
只听嘎嘣一响,他的脑袋就歪斜到一旁,铜色皮肤泛起殷红,五官七窍涌出血雾,霎时成为一具乾尸。
经世郎缓缓鬆手,乾尸摔倒在地上,轻飘飘的身影像是腾云而来,微微侧眸,猩红光影自眼角飘淡,仿若荧惑流星,喉咙动了动,但他並没有说话,双臂一展,在座外道和妖怪尽数被恐怖吸力粘在他身侧,控制不住的飞在半空。
“经世郎,我是青————”
“啊!”
惨叫声与哀嚎似在一瞬间归於了平静,劈里啪啦坠落下碳化的乾尸,殿內青灯都被经世郎的炙热染成红色。
隨著寂静来临,经世郎缓步踏足砖石,一道深刻脚印滚烫岩浆,闪烁明光。
唯有金有道半跪在地上,拱手道:“为经世郎贺!。”
经世郎说道:“他的血,比药引子还要好,我只差最后一步了。”
垂下目光。
道:“有道,你走吧,把经世会带走。”
金有道诚恳道:“主公!我走了,你怎么办。”
经世郎抬起手掌,苍色手指尽头是紫黑色犹如妖魔的指甲,青筋於手背流动:“我对血的渴望越来越重,就算有药引子,助我炼化火脉,吸收旱魅残尸,恐怕等我再一次醒来,居英山也將会化做一片赤地。”
“朝廷大军不会大举攻山,但会坚壁清野,剪除力士。”
经世郎从腰带取出一个包裹,交给金有道。
“走吧。”
“我若成了,再回——辅佐————。”
经世郎的声音嘶哑而含糊,夹杂著龙吟虎啸,渐渐听不清楚。
金有道刚接过东西,炙热气浪和猩红光芒一遭向著深处褪去,殿內骤然一冷,飘摇的红色灯芯化做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