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咖啡馆》,落幕!
第三幕的戏码,依然在“饶舌的雅克”的唱词中登场。
这位滑稽艺人的背脊比之前更驼,破烂的衣裳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顏色,手中的“维耶勒”已经裂开了几条缝。
【“第一怪,是徵兵令——
小伙个个是英雄,跟著皇帝往前冲!
莫斯科,不算远,为国捐躯多光荣!
问声徵兵官,为啥这么积极?
他鞭子一扬:『不去就是逃兵,格杀勿论!』
第二怪,是报纸——
只登打胜仗,捷报天天传!
败仗都不提,家家哭断肠。
问声记者,为啥报喜不报忧?
他眼睛一瞪:『扰乱军心要坐牢!』
第三怪,是封锁令——
英国货品不准来,自家商品烂大街!
工厂关门商人愁,和咖啡贵上天!
问声议员老爷,封锁为哪般?
他拳头一挥:『皇帝陛下真英明,饿死那些英国佬!』”】
唱词依旧充满讽刺,但“饶舌的雅克”声音里已经听不到戏謔,只剩下麻木和悲哀。
他唱的不是遥远的过去,而是台下许多观眾祖辈亲身经歷过的“帝国荣耀”。
残酷的徵兵制、被操控的舆论、大陆封锁带来的经济困顿……
这些记忆的碎片隨著唱词在观眾脑海中拼接起来。
唱罢,他连鞠躬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只是佝僂著背,默默退入黑暗。
灯光大明,第三幕的“金太阳”咖啡馆呈现在观眾面前。
时间是1809年,咖啡馆越发破败不堪。
墙壁上的標语已经被撕扯得七零八落,有些地方糊上了帝国的鹰徽,但鹰徽也已经开始褪色、剥落。
皇帝的战报取代了革命委员会的公告,但瀰漫在咖啡馆里的气氛,依旧是贫穷、焦虑和对时局的失望。
老板皮埃尔老了许多,头髮白,动作迟缓。
他仍在努力维持著咖啡馆的运转,但早已疲惫不堪。
常客们的身影也稀疏了,有些面孔永远消失了——或许倒在了异国的战场上。
新来的顾客谈论著皇帝的胜利,但语气並不热情,频繁募兵和不断增加的课税,不满的情绪在增长。
勒费弗尔再次登场,他早已不復当年的意气风发。
他的工厂在帝国动盪的经济政策和大陆封锁中举步维艰,曾经“工业救国”的梦想被现实击得粉碎。
他与皮埃尔的对话充满了挫败感:
“……封锁?封锁住的是我们自己!机器零件进不来,货物卖不出去……
皇帝要饿死英国佬?我看先饿死的是我们这些法国商人!”
圣西尔子爵也偶尔会出现,他的贵族身份在帝国时期变得尷尬。
他冷眼旁观著帝国的兴衰,对皮埃尔低语:
“看看,又一个『奥斯特里茨的太阳』升起来了!不过太阳落山后,可就是冰冷的寒夜。”
这一幕,没有第一幕的鲜活,也没有第二幕的惨烈,却有一种温水煮青蛙般的绝望。
人们看著舞台上的人物在帝国的光环下挣扎、沉沦,仿佛看到了法兰西在狂热过后陷入的另一种疲惫与虚无。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一次次被点燃,又一次次被轻易地吹灭。
大幕在一种沉闷而压抑的气氛中落下,掌声很短促,观眾们迫不及待地等待著,等待著莱昂纳尔往自己的心臟上开最后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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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间休息后,《咖啡馆》的最后一幕终於来了
这一幕的开头,“饶舌的雅克”几乎成了一个幽灵。
他衣衫襤褸,瘦骨嶙峋,连“维耶勒”也只剩下一根残破的琴杆,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仿佛来自坟墓:
【第一怪,贵族老爷回来了——
流亡多年回故土,田產地契要算数!
农民嚇得直哆嗦,士兵枪炮为谁鸣?
问声老爷们,地租还要怎么算?
他拐杖一杵:『国王回来了,一切都照旧!』
第二怪,是白衣团——
当年革命闹得凶,如今懺悔也没用!
谁要不念旧王好,半夜小心挨黑刀!
问声法官,这是啥道理?
他冷笑一声:『反对国王,就是死罪!』
第三怪,是弥撒钟——
教堂里面人挤人,不去就是不信神!
教士老爷又得意,自由思想是魔鬼!
问声神父,为啥这么忙?
他画个十字:『要下地狱的灵魂太多,教士太少!』】
这已不是讽刺,而是垂死者的哀鸣。
他唱完了,没有鞠躬,只是茫然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暗中。
灯光最后一次亮起,照亮了“金太阳”咖啡馆的终局。
时间来到了波旁王朝第二次復辟初期。
舞台上的景象令人心酸,咖啡馆內部破败不堪,窗玻璃碎了几块,用旧报纸勉强糊著。
桌椅陈旧、残破,数量也少了大半,空落落地摆著。
墙上原本装饰的油画早已不见,只留下深浅不一的印记,到处都是堆积的灰尘。
等到皮埃尔、勒菲弗尔、圣西尔子爵三人在店里向著残破的圣母像懺悔完,各自离开后……(详见414章)
舞台的灯光在皮埃尔的“再见”声里渐渐暗下,深红色的帷幕也最后一次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