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寒来暑往,六十年秋收冬藏,似乎转瞬即逝。
沧桑布满了面颊,牌面腐化生锈,又被换上了一层绣金。
素心堂的阁楼从二层,三层直至现在的七层,越发的火热。
每日到黄昏时,便已然人满为患。
宾客们来来往往,看著那六十年如一日端坐在帐房掌柜台后的那人。
那人的面容在六十年的风雨中没有丝毫的变化,反而是褪去了一些青年的青涩,好似一坛醇厚的美酒,越发的醉人。
“霍掌柜的,你可是有天大的福气啊,这驻顏丹给您真没白吃,就算是没有诸多少女迎宾,便是您这张脸站在门口,都会招揽一些狂蜂浪蝶!”
“害,就是有些可惜,霍掌柜和苏大人的孩子,没有一个像霍掌柜多一些的。”
“是啊,要是长得和霍掌柜那么三分像都是值得的!”
“行了!少说这些没用的,霍掌柜,来一碗龙驤虎步汤,这可是那稽查使极力推荐的!”
旁边有修士交头接耳。
“这素心堂牌面居然这么大?我可是听说这几个人都是了不得的散修好手,甚至还有一位道基真人,都对这凡夫俗子的掌柜如此尊重?”
旁的人冷笑说道。
“你懂个屁,素心堂能有今天,全靠了这位霍掌柜。”
“不是说是那位苏真人的功劳吗?”
“且听我细细说道。”
“六十年前,正是素心堂刚刚开业,这位霍掌柜用了一道龙驤虎步汤,便和那朝廷的稽查使打好了关係,又用一道正念汤,震慑了那六心居,前些年突破失败,死在链气后期的掌柜。”
“自此素心堂发展的越发红火。”
“四十年前,苏圃大旱,引出一道火属灵脉,此物可为火属药田所用,十分稀有,且十分珍贵!
此物,正好是在素心堂左右,彼时的苏苑真人已然成就道基,在衙门之中更是有著许多人脉,完全可以凭藉地契优势强行掠入其中,是这位霍掌柜力荐,让苏苑真人將火属灵脉无条件拿出,给诸多堂口分润好处。”
“三十年年,因为素心堂太过火热,侧方面的压制了其他诸多堂口,以至於诸多堂口同仇敌愾。
也是这位霍掌柜挺身而出,说是要合数家之长,开设一座酒楼,诸家都可以遣灵膳师入內,藉助素心堂的名头,天香楼一飞冲天。”
“现如今苏圃最为大的园子,就是这天香楼。”
“而一甲子过去,这位霍掌柜的卸了那天香楼的差事,和苏真人又返回了素心堂老宅,颐养天年。”
“虽然不如修仙者长生久视,但是从难民,到如此波澜壮阔的一生,这位霍掌柜何尝不是交出来了一份极其完美的答卷?”
那修士恍然大悟,眼神中出现些许敬佩。
得见那掌柜的身体羸弱,想著搬动摇椅却气喘吁吁,旁边一个小二想著搭手,却被一双巧手挡住。
那双巧手缓缓拉住了摇椅,清丽依旧但是早已退去少女胆怯的苏苑横了一眼面上俊朗,肉身却早已將行旧木的沈离一眼。
“都一把年纪了,还要干这些累活?说句话的事。”
摇椅被放到了门口,今日无风,暖风和煦。
沈离脑海之中却是在不断地回想著这六十年的记忆。
他觉得自己仿佛漏掉了一些什么,不是忘记,不是什么仙人手段,而是自己的...决定。
他如今感觉很吃力,不光是肉体上的吃力。
他感觉有一个旋涡不断地將他拉入更深处,更深处...以至於他现在连自己叫什么都快变得模糊了。
他只记得...自己似乎不姓霍...而是『沈』。
他看向旁边那美丽的脸,六十年如一日,他们相敬如宾,诞下三子一女,都已然成为了家中的中流砥柱。
可是为何这么圆满的一生,自己的心绪却没有丝毫波澜?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还是说...这些都不是?
那么他想要的是什么?
沈离分不清。
得益於自家夫君的保护,苏苑不至於在眾多蝇营狗苟之中失去了本心,赤诚之心还在,让她修炼,製作灵膳都是一日千里。
只是显然,成为了道基真人的苏苑,內心之中有著些许的疑惑。
她看著躺在摇椅上面的沈离,有太多话想说,但是千言万语却匯聚成了一句。
“凉吗?”
“不...”
沈离声音轻轻的。
“六十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