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他已將此行的目的表达得极为明白。
假如李易不愿涉险,那现在速速离开坊市还来得及。
一旦岛主府的人马抵达,封禁坊市,再想走便难如登天。
然而,风险往往与机遇並存。
这无疑也是一次获取重宝,扬名立万的绝佳机会。
怎么选,让李易自己做选择。
玄清道人这番提醒,可谓是帮了他天大的忙。
以他这罕见的雷修身份和筑基期初期巔峰的修为,必然会是那两位金丹修士首要徵调的目標,绝无倖免之理。
到了那时,一旦被点名选中,便唯有奉命前往一途。
此事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更不存在商量推脱的可能。
面对代表岛主府意志,修为深不可测的金丹前辈,他们的命令就是绝对的法则,不会给一个筑基修士任何討价还价的机会。
换句话说,抗拒的后果,绝非他所能承受。
玄清起身,散去隔音罩,“金丹前辈將至,贫道需前往玄律司静候调遣,就先告辞了————”
话说到一半,他目光不经意瞥见不远处正在低声交谈的上官玉奴三女。然后凑近李易,在他身上轻轻嗅了嗅。
当闻到那颇为浓郁的脂粉香气后,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揶揄之色,“李道友,贫道先前送你的那本《锁阳诀》,不知你可有潜心修炼?”
这番话没有任何的隔音,也没有施展传音之术。
三娇肯定是听的清清楚楚。
李易暗暗叫苦,这话能当著这么多人说吗?
他訕訕一笑,“晚辈参悟了一些,但是晦涩难懂,未能窥得其中真意。”
玄清纳闷,“有图绘啊,各大窍穴气脉的灵力运转法令都描绘得一清二楚,按理说並不难入门修炼才是————”
说罢,他面色一肃,语重心长地提醒道:“有些功法,现在不抽空修炼,等到將来真需要它时,恐怕就为时已晚了。”
他摇头嘆了口气,像极了为晚辈操碎了心的长辈,转身朝店外走去。
李易赶忙在其身后相送。
走到门口,玄清脚步忽地一顿,仿佛骤然想起了某件极为紧要之事。
他立即施展传音秘术,声音凝成一线,清晰地送入李易耳中:“李道友,昨夜你似乎提及,近日欲返回祖地一行?
“不知具体所在何处,距此大约多少路程?”
李易神色一正,心知对方此刻以传音相询必有深意,当即回道:“晚辈祖地位於星鸞岛,乃是偏居海外的一处凡人岛屿。
“若以直线距离测算,距此青竹山坊市约有三万两千里之遥。”
玄清道人听罢,眉头不由微微蹙起,面露沉吟之色。
他略作思忖,继续传音道:“三万余里————
“若是全力赶路,往返倒也来得及。
“只是,另有一事关乎道友前程。贫道既已知晓,便不能不提点一二,还请道友早做筹谋。”
李易顿时露出恭敬之意。
“据贫道通过特殊渠道得知,万灵宫上层近日已有决议,欲从各大修仙家族及散修中,抽调一批年轻精锐的筑基期修士,前往兽潮前线参与歷练与协防。
“据我所知,如今已然擬定好了名单。
“其中,李道友你的名字很可能已然在列,需代表崔家前去。
“並且此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依照过往惯例,从令下到集结,最多仅有半年准备期。
“时限一到,无论身处何地,都必须即刻前往第二道防线报到,违令者將以逃兵论处。”
说著,他掌心一翻,从储物袋中取出两枚质地温润,黑白二色的玉符递给李易:“此乃下品万里符,虽品阶不高,但捏碎后可將简短讯息传至五万里內的另一枚子符处。
“白色为母符你可留在店中,交由心腹之人保管。
“另一枚黑色子符务必隨身携带。
“万一半年內你无法及时从祖地返回,至少还能联繫到你,知晓你的情况。
“以免被误判为临阵脱逃,引来杀身之祸。”
一盏茶后,一艘长达三丈的青色飞舟自百宝阁后方悄然升起,旋即化作一道流光,衝破坊市外围的简易禁制,朝著茫茫大海的方向疾驰而去。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
另一艘通体漆黑,灵光隱现的巨型灵舟,挟带著沉重的威压,缓缓降落在青竹山坊市中央的广场上。
灵舟尚未完全停稳,甲板上一位鬚髮皆白、背负宽厚重剑的老者便目光如电,锁定了天际那道即將消失的青芒。
他冷哼一声,声如金铁交击:“哼,消息倒是灵通,竟抢先一步溜了。
“临阵脱逃,岂有此理。”
话音未落,他手掐剑诀,身后那柄古朴重剑嗡鸣出鞘,悬浮於空,凛冽剑气吞吐不定,眼看便要破空追去。
“齐道友,且慢动手。”一旁,一位手持摺扇气质儒雅的中年文士及时开口,拦下了老者。
他目光同样望著飞舟远去的方向,神色却平静得多。
齐姓老者动作一顿,面露不解地看向中年儒生,显然不明白他为何要阻止自己擒回那逃遁之人。
中年儒生轻摇摺扇,缓缓解释道:“非是我要阻你,实则是岛主亲自吩咐,命我通过玄清,將我等前来的消息无意中”透露给那位李小友的。”
见齐姓老者眉头紧锁,眼中疑惑更甚。
中年儒生继续道:“岛主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这位李小友身负罕见的雷灵根,乃是极强的雷修。若我等此次徵调坊市筑基修士前往墨蛟岛,独独漏过他,难免惹人非议。
“但他另有一重身份,乃是真灵岛太岳山南宫世家的客卿。
“现在的墨蛟岛凶险万分,万一他此行有个闪失,莫说你我,恐怕就连岛主亲自出面,也难以承受南宫世家的怒火。
“因此,让他自行离去,乃为最稳妥之法。”
齐姓老者听罢,嘴唇微动,似乎仍想反驳,认为此举未免太过谨慎,甚至有些墮了岛主府的威严。
但那中年儒生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未等他开口,便先一步苦笑道:“齐道友,莫非你以为此行是趟美差?
“不瞒你说,若非万灵宫此次特意赐下了那件仿製灵宝天火鉴”,以作镇压制胜之用,便是小弟也万万不愿来蹚这浑水。”
他目视远方的连绵青山,语气转为凝重,““齐道友,你我可莫要忘了。
“那座假婴洞府的原主,绝非什么避世清修的正道人物,而是一位有確凿证据表明曾被古魔分魂控制过的可怕魔修。
“其洞府之內,不知布置了多少诡异歹毒的禁制,残留了多少魔念煞气。其中究竟有多少大凶险,你我能预料几分?
“在此等吉凶未下的境地下,若再將一个背景深厚的年轻修士牵扯进来,届时一旦遭遇真正的凶险,你我自顾不暇之际,莫非还要分心费力地去护持於他?
“这岂不是凭空给自己增添掣肘,自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