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凤凰听了这熟悉的声音,吃了一惊,转眼望去,只见一艘画舫从洛河上流驶来。
她也知道昨夜圣姑在云长空手里吃了大亏,以她要强性子,耳目之广,岂能善罢甘休?为了了断这事,才想將云长空拉去见任盈盈,好从中从中斡旋,但任盈盈来的这么快,显然她一直甚为上心,一时间脑筋转个不停,想著妥善法子。
云长空也听出是任盈盈口音,暗道:“这娘们为了令狐冲,那可真能拋下矜持,还装的这么害羞。”
他是何等样人,一看画舫距离,又了解任盈盈一切。
知道任盈盈来此,绝非偶然,定是得益於她那庞大的耳目体系匯报,否则洛阳城又不是小市镇,怎会找的这么准?
令狐冲与自己待了这么久,她肯定是见到了,话肯定也听到了。
旁的话或许不重要,但只要她听到令狐冲对小师妹情深义重的言论,那一颗芳心必然牢牢系在令狐冲身上。令狐冲越爱岳灵珊,任盈盈越爱令狐冲,这就是这么离谱。
只是她极为羞涩,生怕给人知道心意,这一见到令狐冲走了,这才出言开声。
此刻已近黄昏,夕光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如同万千片碎裂金箔,迎风起舞,那可真是美极了。適才云长空蓝凤凰都沉浸於比剑之中,竟然没发现。
画舫疾驰而来,只见船头上站著四个青衣女俾,身佩宝剑,站的稳稳噹噹,衣袂飘风。
蓝凤凰笑道:“我正要去找你呢,你就来了。”
圣姑人在画魴之中,声音却清清楚楚送了出来,说道:“我要离开洛阳,特来寻你。你是跟我走,还是……”
她话没说完,蓝凤凰截口道:“你不是在这里住的好好的吗,怎就要离开?”
云长空心中闪过一抹瞭然,心想:“果然,这娘们能找的这么准,不知跟了多久,这一得知令狐衝要走了,她岂能不跟上?”
云长空深知,这金系世界,所谓男女主的爱情由来,有各种各样的原因。
可惟独任盈盈是个另类。
她对令狐冲的倾心由来,乃是因为令狐冲对岳灵珊的无比深情,这简直就是一朵奇葩。
云长空记得清楚,这可是任盈盈亲口说的,简单说,那就是令狐冲在对任盈盈这个“婆婆”讲述自己苦恋岳灵珊不得的痛苦时,她就於心不忍,深为感动,將自己给代入岳灵珊了。
旁的女子听见一个男人这么想一个女子,多半敬而远之,如同蓝凤凰一样,觉得纵然和他在一起,也没什么滋味。
然而任盈盈那是反其道而行,令狐冲越想岳灵珊,她就越爱令狐冲,哪怕令狐冲睡梦中叫小师妹,说她给人杀了,小师妹不理我,她一点也不生气,还越心疼令狐冲。
那是爱的死去活来,说愿意將头割下来,也不是云长空胡说八道,那是东方不败亲口认证的,故而以任盈盈在感情上的思想行为,说她是“妖女”,那也的確是有几分道理。
当然,也正因如此,云长空那是真想看看这有意思的一幕。便想要让令狐冲拿著《笑傲江湖曲谱》去认“婆婆”,
然后这个“婆婆”在舔令狐冲,又装的极为娇羞,那时候自己再跳出来,好好看看这个骄傲羞涩集於一身的女子,会是什么反应!
这一定有意思,他觉得现在与任盈盈的接触,老是在自己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公主样,那也太过无味了。
这时画舫已要靠岸,蓝凤凰转眼一看云长空,见他眉宇上飞,嘴角一丝笑意若有若无,说道:“我们上船。”
未等云长空开口,就听圣姑道:“別让他上来,我不想看见他。”
云长空內力远在任盈盈之上,可任盈盈是有所为而来,对於他与蓝凤凰的谈话,那自然听得一字不漏。
特意针对一些没有理解力的人,说个题外话。
【为什么云长空说话,容易被人偷听。
那不是云长空,而是所有人。
只因像云长空內力虽深,可他不可能隨时运转內力去搞偷听。因为他不刻意运转內力,十丈之內,叶落飞都能听见。
要是想听动静,神功一转,百丈之內所有声音都会传入耳中,哪怕数里之內的马蹄声也可以察觉。
试问,谁会这样做,不嫌吵杂不嫌烦吗?
而像那些听见他说话的人,人家是有所为,有意而来,自然会没等靠近,就运转內力去听远处动静。
所以这就会出现,云长空说话,旁人听见了,而他还不知道有人来的现象。
只因没有谁会时时刻刻运转內力去听远处的声音,也不会说个话,还得偷偷摸摸的,轻声细语,生怕被人听到。
云长空说话,从来不怕自己的话传到旁人耳朵里。他敢说,就不怕给人听见。
这就像杨过偷听郭靖说话,跟踪郭靖,小龙女被道士捡漏,
乔峰被少林和尚从河南跟踪到雁门关,再从雁门关跟到浙东,他都一无所知,那是武功內力强弱的问题吗?
不是,那是偷听之人怀有目的,特意找一个没上帝视角的人所出现的必然现象。
就像我们在大街上,看见有人说话,你刻意去听,自然知道內容,那个说话之人则就未必知道你偷听,是人家眼睛没有你亮,耳力不如你?
不是,那是人家注意力没在你身上罢了。
就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还动不动主角武功练到哪里去了。
这就像玄幻小说中,大能可以慧眼观世界,难道大能就得一直观世界,去听別人说什么?没有自己的事情可做?】
云长空本无意上船,他刚才与令狐冲一战,大有感悟,想要静思奥义,一听任盈盈这话,却来了玩心,说道:“是啊,我这一上船,任姑娘麵皮薄,怎么好意思呢!”
圣姑道:“枉你也是武林豪杰,竟然在背后妄议是非,蜚短流长,跟那些长舌妇有何区別?”
云长空失笑道:“你说话得讲理,我在洛河边上说话,你又在旁,怎么叫背后呢?至於是否妄议是非,咱们哑巴吃餛飩,心里有数。
至於说什么长舌妇,呵呵,我在你任大姑娘眼里,不就是口齿轻薄,可恶之极吗?若是担名而不干事,那可不是我云长空的风格!”
这话一出,船上半晌无言。
他將任盈盈在绿竹巷斥他之言搬了出来,就是那几个婢女都是一呆。
她们本听云长空出言无礼,有心训斥於他,此刻也不知如何是好!
任盈盈厉声道:“你这算是教训,还是报復?”
蓝凤凰知道圣姑性情飘忽古怪,云长空更是难以捉摸,连忙接口道:“好啊,圣姑,你也不容我拜见么?”
圣姑道:“不必了,东方叔叔让我回黑木崖,相见何益。”
蓝凤凰微微一怔,道:“回黑木崖?这当口,你回去,岂不是很危险?”
任盈盈道:“东方叔叔受了奸人挑唆,以为我与这位云大侠有交情,隱瞒於他,是要对他不利,我回去解释一番,也就是了,有什么危险。”
蓝凤凰却如一只大鸟,掠出数丈,轻飘飘落在画舫上,四名女俾身子一晃,挡住舱门。
蓝凤凰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任盈盈道:“你对我的好,我记下了,倘有机缘,咱们来日再见吧。”
蓝凤凰著急道:“不,我想见你,我现在就想见!”
任盈盈笑道:“云长空,你说的不错,令狐公子的確是一代俊彦,不但瀟洒不羈,气度恢宏,而且守心仁厚,敢作敢为,人品固然比你这名满江湖之人那是强的多了。
来日等他治好內伤,武林第一人,怕是非他不足以担当。”
云长空哈哈一笑:“令狐冲在你眼里,那是十全十美,我是知道的,何用你说。”
任盈盈格格娇笑一声,道:“怎么,你不服气?你竟然因为一句话,与我这小女子斤斤计较,男子汉大丈夫,胸襟如此狭窄,我还说错了吗?”
云长空笑道:“我服气的很,只是你可不是小女子,你是堂堂日月神教圣姑大小姐!”
圣姑哼道:“大小姐?在你眼里,我是圣姑吗?你叫过我一声大小姐吗?”
云长空从始至终都叫任盈盈圣姑,或者任姑娘,没有像別的江湖人一样称呼她“任大小姐。遂漫声道:“圣姑也好,大小姐也罢,都是一个称呼,你不觉得姑娘比什么大小姐,圣姑亲近多了。”
任盈盈峻声道:“谁要跟你亲近了。”
蓝凤凰黛眉一蹙:“圣姑,你这是要干什么吗?”又对云长空道:“大哥,你不要再惹圣姑了嘛!”
云长空笑道:“好,我听你的,不逗她了。”
任盈盈哼道:“逗?好,昨夜算是我对你无礼在先,今日你也说了我一次,咱们扯直,以后,你休再胡言乱语。”
云长空哈哈一笑,道:“就依你的,扯直,不过我没有胡言乱语!”
蓝凤凰听了这话,看著舱里的圣姑,目光有意无意的朝云长空望了过去,心想:“圣姑怎会轻易与人扯直?”
就听圣姑道:“我闻听那位令狐公子所言,的確是情深义重,堪为人中龙凤,剑法更是高明,是我生平所未见。可你刚才说,你有一样东西,他拿来给我,我就……小女子极为好奇,不知可否让我一观?”
云长空笑道:“你好奇是你的事,我凭什么满足你的好奇心呢?”
任盈盈默然半晌,虽说蓝凤凰看不见任盈盈表情,已经知道她定然气极了,因为她素来予取予求,哪怕只是透点口风,也有千万人为她达成目的。
任盈盈冷笑道:“你刚才口口声声,说的那么肯定,可当著我的面,却拿不出来,你不光是轻薄可恶,更是信口雌黄!”
云长空哂然道:“任姑娘,你这激將法並不高明,云某人素来与眾不同,你知道眼下我在想些什么?”
任盈盈狠声说道:“管你想什么,本姑娘但知你故作惊人之语,那是自作聪明罢了,开船!”
“不可!”蓝凤凰一摆手道:“圣姑,你不能回黑木崖,那姓杨的阴蓄异谋,此次让你回黑木崖,必然不怀好意。虽说东方教主看重於你,可他深居简出,大权皆由姓杨的执掌,一旦变生不测……”
“那又如何?”任盈盈长嘆一口气:“东方叔叔既然疑心於我,此刻更是传下了黑木令,让我回归总坛,倘若我不去,岂不是做实了传言,今年的解……你不用再劝了。”
云长空心想:“还归黑木崖,娘的,明明就是去追情郎,这女子真特码没味。”
笑道:“任姑娘,我自作聪明也好,信口雌黄也罢,但这件东西我一出手,若是被我言中,你又做何说?”
任盈盈实在气他不过,冷然接道:“说你聪明你却够傻,你就没想过是否被你言中,全在於我,你何以如此篤定?”
云长空摇了摇头道:“你说的那是旁人,而非你任大小姐。
若是旁人为了贏我,哪怕动心,也会装的不动心,可你任大小姐不一样。
你精通音律,尤其善於抚琴吹簫,正所谓琴心如水,奏琴者心若不净,如何能够静中生动,幽中见奇呢?
再说这洞簫源出於羌,最初仅有四个音孔,至汉武帝时期,增加二孔,后来又再添一孔,前五背一,共六个音孔,这就是一管而连五臟六腑之意,只因吹簫必然与自身精气想通。若不能心之所系,情之所衷,那就吹不出『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裊裊,不绝如缕』的好曲调。
所以想要吹好簫曲,也非无情之人可以染指。
再加上你圣姑被人称为任大小姐,这一个大字,说的是你少年掌事的沉稳与『不为名利所困、不为正邪所缚”的境界。
那么,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若为了贏我而违心,呵呵,那你岂配任大小姐之称?”
他侃侃而谈,只听哗啦一声,珍珠帘幃揭起,伸出一只嫩白縴手,跟著走出来一个女子。
但见她身穿红白相间的衣裙,看髮式似是任盈盈,可惜脸上蒙著一块厚厚纱布,看不清容貌。
这女子眉头紧锁,看了过来,
云长空与她剪水眸子一对,知道这就是任盈盈,大觉无味,摇了摇头。
虽然任盈盈容貌之美,早已深深烙在他的心上,他也没有什么下流心思,可昨夜相见是在晚上,而今天还没黑,水光瀲灩,这女子眉眼流盼,身段婀娜,若是能摘下面纱,那可真是能让人大饱眼福,可这绝色佳人,偏偏不让人看,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对不起女媧为她费的那心思。
可云长空这摇头的样子,瞧在任盈盈的眼內,其感觉却是大为不同了,冷冷说道:“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云长空笑道:“我摇头是你遮脸不……”他本想还有三个字“让我看。”,这原是顺理成章。
但他话到唇边,忽然感到这样一说,显得自己轻浮那也无妨,但也太过看重任盈盈容貌,让这臭屁女子又得意起来了,因之硬將后几个字咽了下去。
云长空虽然是个多情种子,任盈盈容顏之美,气度之华贵,更是他生平罕见,但叫云长空真正去將她给捧的高高的,那也是不愿意的!
但任盈盈何等聪慧,他不说,却也明白意思,凝视於他,突道:“刚才这番话,见识不凡的很哪,身佩翡翠玉簫,看来你在乐道上很有造诣了?”
云长空摇头道:“我初学乍练,谈什么造诣!”
任盈盈目凝寒霜,说道:“那这话,是刻意为我准备的吧?”一双妙目一瞬不瞬盯著云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