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超期待
暴雨冲刷著青石板路面，水珠在钨丝灯下织成金色的网。
《让子弹飞》片场。
陈景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监视器屏幕映出他发红的眼眶。
这场张牧之与黄四郎的雨中对峙已经拍了十七条。
房龙手杖敲击地面的节奏始终差半分火候。
“陈导，龙哥说可以补妆了。”
场务举著对讲机凑过来，雨衣兜帽滑落露出半张稚气的脸。
陈景摆摆手，抓起湿透的分镜本衝进雨幕。
姜文正在给房龙比划动作，黑色礼帽檐不断往下淌水。
“我要这个。”
陈景突然抓住房龙的手杖，金属雕得掌心生疼，“黄四郎不是要敲地，是要把鹅城的地基撬开。”
说著他猛地將手杖尖端插进青砖缝隙，积水顺著纹倒灌进去。
房龙灰白假须颤了颤，忽然抬脚踩住杖头。
监视器里，手杖在雨水中弯成惊心动魄的弧度。
当特写镜头推到房龙瞳孔时，陈景满意的点点头。
这个六十岁的世界级演员正在把二十年江湖沉浮灌进黄四郎的躯壳。
连皱纹里都渗著鸦片膏般的腐朽气。
“cut！”
许是想起什么，陈景嗓子哑得厉害，“姜纹，我要你接话时咬住后槽牙。”
他说著比划起下頜线条，“张牧之的怒是著石头的怒，得让观眾听见牙床碎裂的声音。“
姜纹摘下湿透的帽子扇风，忽然咧嘴笑了：“你小子比老崔还狠，当年拍《鬼子来了》他都没让我把牙咬出血。”
话是这么说，化妆师补妆时他真往腮帮里塞了块鹅卵石。
凌晨三点收工时。
周蕴提著保温桶摸进导演棚，
监视器定格在房龙持杖特写上。
陈景蜷在摺叠椅里睡著了，手里还著被雨水泡发的剧本。
她轻轻抽出本子，泛黄的纸页间密密麻麻全是批註：
“黄四郎的怀表要停在三点钟方向一一象徵权力永恆”
“鸿门宴镜头从鱼眼换成碗底，汤麵倒影要破碎”
“张牧之独行时加入嗩吶，音调先扬后抑”
年关將至。
拒绝加班的陈景也是毫不犹豫宣布解散。
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一家人回了老家，整整齐齐。
小富婆倒是閒得很，几乎每天都拉著陈景聊到深夜。
陈景其实也挺閒的。
在老家也没啥娱乐设施，只能网上冲衝浪，看看圈里消息啥的。
当然，主要关注电影圈。
贺岁档进入尾声，老谋子也是得救了，《孔子》接替了《三枪拍案惊奇》的位置，成为影迷们爭相吐槽的对象。
【《孔子》这种电影，你要拍，就別想著赚票房，要赚票房，你就拍点其他的。好莱坞拍个《苏格拉底》、《柏拉图》，也不会有人去看，因为这种人压根就不是娱乐大眾的，不具备娱乐功能。华夏导演的问题，就是又要拍这么个人，又要靠这个赚几亿的票房，这种行为本身很愚蠢，和阿凡达没关係，没有阿凡达，孔子也没人看。】
【香港演员无论从文化背景、从素养、从经歷，都不適合演孔子这种角色，找周润发来演，说明该片从投资人到导演，急功近利的思想非常明显，一句话，只想赚钱，没用心去做。】
【导演自身对孔子及其所处的背景一知半解，或者说根本不了解，对於孔子的思想的內涵和春秋时期的华夏总的思想学术背景，完全是个门外汉，这种情况下轻易启动这种题材，属於不自量力，浪费我国歷史资源，是对华夏文化的不尊重，对华夏歷史的蔑视。】
【孔子摊上了阿凡达，是他的幸运，因为这个事实可以给孔子以后票房惨败找一个最合適的藉口，没有阿凡达，孔子会败得更惨，更无话可说，更快速地被拋弃。】
【这个电影也许不算最烂的烂片，但他比烂片起到的作用更坏，因为他轻率地浪费了我国的一个极有价值的文化资源。】
【孔子惨败是件好事，因为他可以阻止那些一窍不通的投资人和半吊子导演继续糟蹋孟子、韩非子、老子等等等。】
“哈哈。”陈景终究是没蚌住笑出了声。
这电影的確很牛逼，牛逼到甚至能用极其通俗的语言便能讲完130分钟的內容。
一个牛逼的中年男人，他的周围有一群觉得他十分牛逼的小牛逼们，牛逼男人国家的君主说：“你真牛逼！”
牛逼男人说：“对！我很牛逼！”
有个大官觉得他並不牛逼，但是他嘴上也不说，等著一个机会才说：“你才不牛逼，
你给我走开！”
於是牛逼男人就走了，很桑心，那群小牛逼们跑过来要跟隨他，说：“我们要跟著你变成大牛逼！”
於是牛逼带著几十个小牛逼开始了流浪天涯，过了十几年，那个当初说他不牛逼的大官快死了，突然觉得他確实很牛逼了，请了其中一个小牛逼回来帮忙，贏了，说小牛逼你真牛逼，小牛逼说这不算什么！我不是牛逼，他才牛逼！於是就又把牛逼请回来了中间有个女粉丝仰慕牛逼，见了一面，女粉丝差点害得牛逼性起，但是牛逼很牛逼，
忍住了。
女粉丝说：“我懂你！”
牛逼感动的热泪盈眶，一出门对弟子说：“走！国之將亡，必出妖孽！”
心里想看一—她懂我，555，她懂我。
嘴上说：“妖孽！妖孽！”
心里又说一一只有她懂我啊，5555。
然后女粉丝被路人甲手臂杀了，边死边幻想著自己和牛逼的幸福生活然后牛逼到底有多牛逼，看了电影还是不知道只能说导演很好的留给影迷一个意淫机会。
有那么一瞬间，陈景甚至怀疑《战国》就是《孔子》的跟风之作。
结果却比《孔子》还惨。
雷子也是靠著这片，一举拿下金扫帚最令人失望男演员。
小富婆也是一战成名，从此在烂片女王道路上越走越远。
人一旦悠閒下来，就感觉时间过的特別过。
这不，眼睛一闭一睁，又得进组了。
怀柔景区这边戏份快结束了，二月底的时候，全剧组转战广冬拍摄。
看中的是被列入世界文化遗產的开平楼群落。
这些一百年前的楼，中西结合的建筑风格十分符合影片的梦幻色彩以及时代背景。
而为了配合陈景他们拍摄，当地政府更是破例首度允许剧组进入调楼的內部进行拍摄，不过前提是签订了天价的保护协议。
网上也流出相关报导。
最热门的还是监製姜纹的採访。
他说第一次看到开平楼群落，就觉得怎么会有这么巧的地方。
《让子弹飞》的年代背景是北洋军阀时期，那正是一个中西交融的传奇年代，而龙哥扮演的也是一个有海归色彩的当地霸主，楼既保留了明朝建筑风格，又混搭了西式华丽风的建筑，作为他的府宅简直是天衣无缝的选择。
四月，剧组陆续有人离开。
基本到月中，就能完全杀青。
时间有点赶，下月便是第63届坎城电影节了，这个月陈景还得去躺漂亮国，做电影后期。
片场，閒暇时候，剩下的人都会凑一块儿聊八卦。
最近的话题是“偽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