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什么大可汗擒到了没有?”岳飞忽然问。
“擒到了,他自显眼非常,一身甲冑,贴的金箔,那是金灿灿,最是好认————”斡里刺笑著在说,说出了一种荣耀之感。
“还真有人穿著黄金甲冑上阵?”岳飞也是听了个稀奇。
“岳帅未亲眼见,我是亲眼得见,当真一身黄金甲冑!”斡里刺其实也不解,怎么会有人穿著满身金灿灿上阵来。
岳飞也想不明白————
自是他们都不能理解伊卜拉欣的脑迴路。
也不知伊卜拉欣此番来,最大的目的不是其他,而是名声名望,也不是显摆,而是野心在此,需要所有人的目光与认可!
“报大帅,前方拿到了一个老头!”有令兵当面来报。
“什么老头?”岳飞也问,便是战场上,正常正规的战场上,老头是个稀罕物,因为战阵上多是青壮之人。
“衣著华贵的老头!”
“那就是大人物了,押过来————”岳飞看了一眼斡里剌。
斡里刺连忙转头去吩咐:“把通译寻来头前!”
片刻,於尔奇就被绑缚到了岳飞马前。
岳飞自也把他打量,那於尔奇是低头不语,却被军汉强行托著他的下巴、捏著他的腮帮子,好让岳飞打量。
岳飞摆摆手去:“此辈老朽————不必如此折辱!”
军汉便把於尔奇的下巴给放了,任他低头去。
岳飞还道:“鬆了绑缚,寻匹马来,寻些乾粮清水给他————”
便也是岳飞看出了这老头虚弱模样————
片刻之后,於尔奇坐在岳飞身边的马背之上,一手拿著清水,一手拿著麵饼,当真在吃。
身旁通译也来————
大军继续向南,岳飞也与於尔奇攀谈起来:“你既然是国相,那黑汗之事,自是无有不知,什么户籍,赋税,出產,来往商旅,诸部诸人,定是清清楚楚————”
於尔奇无奈在点头:“嗯,这些自是寻常事————”
“而今大燕到此,往后啊,这里皆是大燕之土,你呢,也当帮衬我等,把此地治好,如何?”岳飞语气倒是客气。
於尔奇闻言一愣,大燕?
往后这里成了大燕?这里可离那中原十万八千里,这也能治?
这世间哪里有这么大的国家?便是此处一封书信去,到得中原天子面前,都不知要几个月去,书信一来一回,一年说不定就过去了,这还怎么统治?
换句话说,这燕军到此,就不走了?
那耶律大石能愿意?
耶律大石也是大燕?
於尔奇自是没有立马答话。
岳飞脸上有和善的笑容,一语说道:“昔日大唐,不也在此吗?怛罗斯还在西边,不也治得?成了大燕,黑汗之民,自是安居乐业,再也不惧任何人,什么塞尔柱,自也不在话下!”
岳飞近来,倒是慢慢对此地格局有了一些了解,那就是黑汗人怕塞尔柱突厥。
於尔奇想起一些记载在书籍里的古事来,一语答道:“大唐昔日败在了恆罗斯————”
岳飞嘿嘿一笑:“那往后,大燕就要胜!如此才是一雪前耻————”
“昔日大食联军,著实强横————”於尔奇倒也没有深思什么,下意识里是这般话语,便是想告诉岳飞,西边的军队,可不好相与。
“昔日,若非割禄人临阵倒戈,大唐也不会败,而今再来,大食换作了突厥,我中原人,打突厥,正是顺手。”
塞尔柱突厥,也是突厥。
塞尔柱突厥,其实崛起不到百年,这崛起之路,也是可歌可泣,他们本是昔日突厥西迁的一支,一直屏弱,四处迁徙,慢慢发展,塞尔柱,是首领之名。
却也是这几十年,他们占据了中亚西亚无数地方,更是占领的波斯大部,再打进了巴格达,如此,逼著阿拉伯世界的哈里发给他苏丹之名。
哈里发也好,苏丹也罢,这些称號,皆与宗教有关,千年之后,依旧不变。
换句话说,塞尔柱,如今皈依了,便是利於更好的统治,此时此刻,这个宗教,也早已到得了黑汗之地。
这也是伊下拉欣为何自己要称为先知的原因,因为他也想称雄。
此时此刻,宗教一路东来————
歷史上,要不得多久,高昌那个佛教之国,自也要改换信仰,“师子王”之名,也就要消失在歷史之中。
中原人打突厥,於尔奇想起了那些书籍里记载的更多古事,看了看岳飞,一时无言————
倒也是岳飞之语,中原人打突厥,正是顺手。
却听岳飞还来一语:“回鶻人打突厥,那也顺手!中原人与回鶻人一起,突厥哪里还有还手之力?”
身旁,连斡里剌都笑了,却是一语:“岳帅,你这话,我可不乐意听!”
岳飞转头去,哈哈大笑:“岂能把你忘了?契丹也打突厥!”
“还有室韦————”斡里剌加了一语。
“都打突厥!”岳飞连连点头,大笑不止,这种事,可不能忘了任何人,那个民族部族,都有自己的歷史,大燕岂能厚此薄彼?更不能把人家的歷史给抹灭了————
黑车子室韦,蒙兀室韦,契丹————这些东胡,在那个时代,有时候是臣服突厥的,大唐一起,都打突厥了————
回鶻也是,割禄也是,突骑施亦然————
突厥就这么被打没了,打成了这个西边的塞尔柱突厥。
后来,耶律大石带著回鹃人,又打突厥,打得突厥苏丹是抱头鼠窜,妻儿老小皆被擒拿————
突厥在东方的记载歷史里,那是人人喊打,人厌狗嫌————
斡里剌与岳飞自是说得哈哈大笑————
於尔奇仿佛还真起了几番期待,难道打突厥这么简单?
塞尔柱突厥,霸主也!在这方天地里,东击西討,那是无往不利————
年年都得给人家上贡交钱,怎么在这两人口中,如此不值一提?
忽然,岳飞转头来:“国相带我入八剌沙袞城池可好?”
“嗯?”於尔奇微微一愣,又问了一语:“不知我家可汗身在何处?”
“就在后面,到时候一起入城!”岳飞答道。
“那————也好————”於尔奇点点头去。
万里之外,天子正在归京,祭天之事,朝廷邸报,诸般大报小报,皆在刊载,天子亲手祭文,更在其上。
不免还要加一些玄事其中,天子祭天,天空万里晴朗,有真龙现世,在碧空之中与天子作揖连连————
这自是吴用手笔,也是道士之口,更也是苏武有意为之————
读书人信不信,不重要,这事得传给天下人,天下人自有许多人会听会信,如此,草莽之辈,再也不能称雄,妄议家国更替————
便是造反,也当是报答苏官家,便是替天行道,也替的是苏官家的天。
此乃君权神授,把“神”字换了更好,君权天授,受到天之认可。
神有所指,天是个虚称,所谓天道。
好似一切更易之仪式,在这一刻之后,彻底完成了合法手续。
苏武再坐东京皇城,好似连宗泽张叔夜李纲之辈,都更加恭敬虔诚了几分————
许不一定是真实感受,但苏武就是感受到了————朝臣无数,连大礼都行得认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