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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泥万人迷短篇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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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早知道骗人的下场是这样(十)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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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枫校庆日的喧嚣,被后台临时厨房的防火门隔绝了大半。

空气里浮动着甜腻的糖霜、水果塔的微酸,以及水晶杯盏反复擦拭后残留的清洁剂冷香。

你和其他几个穿着统一发放的后勤制服的特招生一起,淹没在杯盘堆迭的银色山丘和层层垒起的甜点塔之间。

指尖触碰到冷餐台上盛放水果塔的玻璃盘壁,那寒意穿透忙碌带来的麻木感,刺入皮肤深处。

你负责将塔尖排列整齐,每一个动作都机械而精准,不敢有丝毫差池。

冰桶里冰块相互碰撞的轻微“喀啦”声,是这片沉默劳作中唯一的伴奏。

午间的忙乱洪峰终于退去,领班朝你们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轮流休息片刻。

你立刻像一尾滑入缝隙的鱼,钻进了礼堂后门通往消防通道的狭窄夹角。

这里堆满了废弃的布景板,空气里弥漫着尘埃和陈旧木料的味道。

高处一扇积满灰尘的小窗,吝啬地筛下几缕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阳光。

脊背抵着冰冷粗糙的水泥墙面,你缓缓滑坐在地。

僵硬的双腿终于得以喘息,酸胀感潮水般涌上。

制服口袋窸窣作响,你掏出早上偷偷塞进去的半块面包。它早已干硬,边缘蜷曲,失去了水分。

你低下头,小口啃咬着,面包屑簌簌落在深色的裤子上。

喉咙干涩发紧,每一次吞咽都需要就着口中微薄的唾液,艰难地滑下,刮擦着食道。

消防通道的门虚掩着一条缝隙。

你无意识地抬眼望去,视线穿过那道缝隙,落在外面的世界——学校精心布置的露天茶歇区。

阳光倾泻在那片区域,像打翻了一罐金色的蜜。

穿着藤枫定制礼服裙的女生们,裙摆如同精心培育的花朵,在微风中摇曳生姿。

她们簇拥着西装革履的家长和宾客,水晶杯在他们手中折射出炫目的光芒。

笑语喧哗被距离模糊成一片嗡嗡的背景音,姿态是全然陌生的闲适与优雅。

那是橱窗里的世界,与你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

奶奶枯瘦的手掌轻轻拍在你背上的触感,她浑浊眼底看到你时骤然亮起的光,她费力咀嚼你喂过去一小块苹果时嘴角牵起的满足的弧度……这些画面毫无预兆地撞进脑海。

胸腔里涌起一股酸涩的暖流,冲垮了强撑许久的疲惫。

你用力吸了吸鼻子,将那不合时宜的脆弱硬生生压了回去。

幸好……

幸好医生说过,新的治疗方案效果不错,奶奶的情况暂时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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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重心移到了礼堂内部。

校庆典礼的鼓点临近,后台的空气被紧张和匆忙挤压得更加凝滞闷热。

你被指派在侧幕条附近的阴影里,整理散落的演出道具和成箱的备用矿泉水。

你刚把最后一箱水在角落码放整齐,扶着僵硬的腰直起身,一个身影就带着一阵香风卷到了你面前。

是个妆容精致的女生,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眼神焦急地扫视着。目光最终锁定了你。

她不由分说,将一个牛皮纸信封塞进你手里,指尖的力道带着急切。

“同学!”她的声音又快又脆,“快!把这个送到学生会大楼四楼,外联部部长办公室!十万火急,等着签字呢!拜托了!”

话音未落,她已像一只受惊的蝶,转身撩开厚重的幕布,融入了前台那片模糊的光影和隐约的掌声中。

你甚至没看清她的脸,也没来得及发出半个疑问的音节,手里只剩下那个沉甸甸的信封。

后台管事的领班正背对着你,对着灯光组的方向大声吼着什么。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

你攥紧了信封,别无选择地挤出后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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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失去了柔和,变得白炽而刺目,毫无遮挡地倾泻在通往学生会大楼的路上。

身上那套不透气的后勤制服,很快被汗水濡湿,黏腻地贴在背上。

藤枫的校园空旷得令人绝望,那栋气派的玻璃幕墙建筑像是海市蜃楼,看着近在眼前,跑起来却仿佛永远隔着无法缩短的距离。

汗水从额角滚落,流进眼睛里,刺得眼球生疼,咸涩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湿透的刘海狼狈地贴在滚烫的额头上。

终于跑到那栋冰冷建筑的脚下。

旁边是闪着幽蓝指示灯、需要刷卡的学生会成员专属电梯。你径直冲向旁边黑洞洞的消防楼梯入口。

沉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被无限放大,敲打着你的耳膜。

一步,两步……脚步声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终于,你站在了四楼那扇挂着“外联部部长办公室”深色木牌的门前。

门虚掩着一条缝。

你扶着冰凉的门框,抬手用手背胡乱抹去脸上糊住视线的汗水,屈起指节,在门板上敲了叁下。

“请进。”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平静无波。

你推开了门。

深色木地板倒映着天花板的冷光,线条流畅的真皮沙发泛着昂贵的哑光,占据一整面墙的定制书柜里,烫金书脊的精装书籍和造型奇诡的艺术品无声地陈列着。

一个人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

身形挺拔,穿着藤枫深蓝色镶银边的定制西装校服,肩线完美地贴合着少年清瘦的骨架。

午后的强光从他身前涌入,为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虚幻的金边轮廓。

听到你进来的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心脏,在那一刹那,骤然停止了跳动。

随即,它又像一匹脱缰的疯马,在胸腔里毫无章法地冲撞起来。

沉怀瑾。

他脸上带着友善的笑容,目光温和地落在你身上,似乎只是在接待一个普通的跑腿同学。

“同学,辛苦你了。”他的声音清朗悦耳,迈着从容不迫的步子向你走来,极其自然地伸出手。

你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凭着本能,将那个沉甸甸的信封递过去。

他唇角的弧度加深了一分,优雅地伸出手指,接过了信封。

冰凉的指尖在交接信封的瞬间,不经意地掠过你的手背皮肤,那触感带来一阵寒意。

他拿着它,径直走向那扇厚重的办公室门。

你看见他伸出手,在门内侧的电子面板上轻巧地按了几下。

面板幽蓝的光芒一闪而逝,门锁显示屏上,一个红色的锁形标记无声地亮起。

沉怀瑾这才转过身。

脸上那种温润如玉的假面,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毫无波澜的平静。

他慢悠悠地踱到那张宽大的真皮沙发前,姿态闲适地坐下,两条包裹在笔挺西裤里的长腿随意交迭。随手将信封扔在面前的玻璃茶几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打开看看吧。”他微微抬了抬下巴,声音平淡。

你艰难地俯下身,指尖冰冷僵硬,带着细微颤抖,触碰到那个牛皮纸信封粗糙的边缘。

封口撕裂,里面的东西“哗啦”一声,倾泻在冰冷光滑的玻璃茶几上。

散落的照片,刺穿了你精心构筑的所有伪装与自欺欺人。

——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你戴着那副笨重的黑框眼镜,缩在宽大的校服外套里,像一只努力把自己埋进沙砾的鸵鸟,低着头,只露出一个苍白瘦削的下巴。阳光落在课本上,却照不进你低垂的阴影里。

——医院走廊。你疲惫地靠在冰凉的墙壁上,眼眶通红,手里紧紧捏着一张薄薄的缴费单。脆弱得像一张被揉皱又展开的纸,随时会被风吹散。

——黄昏。奥林匹斯庄园那辉煌得令人眩晕的金色大门下。你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书包,低着头,匆匆走出。夕阳将你的影子拉得细长而单薄,显得渺小又格格不入。

——走廊拐角。周斯凌面无表情地站在你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你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捏着校服衣角。照片的角度仿佛捕捉到了某种隐秘的、无法言说的联系。

——甚至……消防通道的缝隙里。你蜷缩在废弃布景板的阴影中,侧脸沾着灰色的尘埃,手里捏着那半块干硬的面包,眼神空洞地望着远处那片不属于你的阳光与喧闹。像一只躲在阴暗角落啃食残渣的流浪猫。

每一张,都是你不愿示人、被小心翼翼埋藏起来的真实碎片。

“姐姐,”沉怀瑾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伸出手,端起茶几上早已备好的骨瓷茶杯,姿态优雅,杯沿轻触嘴唇。

他放下杯子,目光落在你低垂的头顶,语气平静,“你真是给了我好大一个惊喜啊。”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曾经盛满依赖的眼睛,此刻深不见底,像两口幽深的古井,牢牢地锁住你,不容你有丝毫逃避。

“原来,”他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暖意,“你跟我一样,是个高中生。”他顿了顿,“却总在我面前,端着一副成熟老师的架子,告诉我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他的声音陡然下沉,“说我病了,说我不正常……其实,只是想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丢掉我这个麻烦的累赘,不是吗?”

他的视线冰冷地扫过茶几上那些你从左宅出来的照片,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左家那两个……纨绔子弟,”他吐出这个词,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他们对你很好?让你觉得,他们比我更有价值?值得你背叛我,欺骗我?”

“姐姐,”他身体靠回沙发背,声音恢复了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你怎么不说话?”

你在他面前的所有“楚老师”的权威,那个成熟稳重、值得信赖的形象,在这一刻彻底崩塌,灰飞烟灭。

只剩下铺天盖地的羞愧,和无所遁形的恐慌。

“……对不起。”你的声音干涩嘶哑,“我不是故意……想骗你……我只是……”那些在脑中构想了无数遍的解释,在眼前这些铁证如山的照片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最终,所有的话语都坍塌成一句破碎的低语,“……只是想赚钱……给家人治病……”

“哦?”沉怀瑾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和冷酷的玩味。

他站起身,皮鞋踩在厚实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他踱步到你面前,带来的阴影将你笼罩。

他修长的手指伸了过来,抬起你的下巴,强迫你仰起头,对上他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

“这样啊,”他点了点头,语气平淡,“确实是个很感人的理由。想必法官听了,也会酌情考虑,给你减刑吧?”

你猛地抬起头,瞳孔因为惊恐而骤然收缩。

再也顾不得什么尊严,什么羞耻,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你整个人扑倒在他脚边的地毯上,死死地攥住了他熨帖笔挺的西装校服下摆,指关节用力到泛白。

“怀瑾!不要!求求你,不要这样!”泪水汹涌而出,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哀求而扭曲变调,“我错了!我向你道歉!钱……家教的钱,我一定还!加倍还!我去借!我不能进监狱……真的不能……”

你语无伦次,眼前清晰地浮现出奶奶躺在病床上,孱弱地呼吸着,浑浊的眼睛里全是期盼的样子,心脏痛得无法呼吸,“……我奶奶……她还在医院等着我……你看在我……看在我以前……尽心尽力教你的份上……求你……求你放过我这一次……求你了……”

沉怀瑾静静地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你跪倒在他脚边,涕泪横流,卑微乞求的样子。

他忽然弯下腰,动作出乎意料地轻柔。

指尖触碰到你脸上那副早已被泪水模糊得不成样子的黑框眼镜。他轻轻一摘,眼镜便离开了你的鼻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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