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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坐位？”
这三个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教室里激起了层层涟漪。
所有同学的目光，都在低着头的张静怡以及那位新来的、气场强大且光彩照人的景恬师姐之间，来回逡巡。
其中，更多的目光，带着各种复杂的情绪，聚焦在了张静怡身上。
那里面有毫不掩饰的同情，有幸灾乐祸的看戏心态，
有因潜在竞争减少而产生的隐秘快意，也有单纯对接下来发展感到兴奋的期待。
试问，
在这个星光初显的班级里，谁又不曾暗暗嫉妒过张静怡呢？
之前的张静怡，仅凭着“北电校”这个头衔，就与大部分同学无形中隔开了一层距离，人缘只能算是一般。
而在与顾清成为同桌之后，她更是几次三番地跟着上了热搜，甚至在筷手平台那些关于顾清的校园路透视频里，
她也因为时常出现在顾清身边而收获了不小的关注度，积累了一部分初始粉丝。
女同学们难免心生嫉妒，尤其是在今天得知《微微一笑》剧组将优先在本班选角的消息后，
大家潜意识里已经将彼此视为了竞争对手。
此刻看到张静怡可能要离开顾清身边这个“风水宝地”，意味着她可能失去最大的竞争优势，
一些人心中不免暗喜，觉得自己入选女二、女三的机会似乎又大了几分。
而男同学们，一方面惋惜于高冷校即将移位，
另一方面，想到平日里对他们礼貌却疏离的张静怡，一面对顾清就时常流露出小女生的羞涩和偶尔的健谈，
心底深处也未尝没有一些阴暗的、酸溜溜的吐槽。
至于他们自己在面对顾清时，是否也是同样的热情姿态，则被他们选择性忽略了。
在全班同学面前，被老师亲自点名要求更换座位，在成年人看来或许只是学习生活中一次寻常的调整。
但在这些心思敏感、极度在乎面子和存在感的艺校生心里，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无疑是一件颇为伤及自尊、甚至有些丢脸的事情。
他们渴望在未来的娱乐圈里光鲜亮丽，此刻却要被迫让出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这种微妙的心理落差，足以让当事人感到难堪。
……
闻言周一伟老师的话，
张静怡的确也很难受，
她原本因为顾清刚才那句“学长”而微微泛红、带着一丝隐秘喜悦的脸颊，褪去了血色，变得有些苍白。
一种混合着委屈、尴尬和不知所措的情绪，在心底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她。
她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手中的笔，
但随即，
又像是被烫到一般慌忙松开，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张静怡低垂着头，开始手足无措地收拾起桌面上摊开的书本和笔记，动作慌乱而缺乏条理。
她的余光，飞快地环视四周，试图寻找一个可以容纳自己的空位。
可是，
班级里哪里还有空余的位置？
班级在顾清到来之后，人数正好凑成了双数，一共二十四个座位，座无虚席。
她就像一个突然多出来的、不合时宜的存在，被尴尬地悬在了半空。
她默默地将书本和文具一件件装进书包，
最后，
将那个并不算沉重的书包紧紧抱在怀里，孤零零地站起身。
张静怡深深地低下了头，几乎要将整张脸颊埋进怀中的书包里。
不用想就知道，
那些同学难免会用戏谑和看好戏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她其实习惯了。
以往每当同学看到她和顾清坐在一起的时候，那种嫉妒是藏都藏不住的。
甚至不只是班级里的同学，
还有其她系的学姐。
知道她跟顾清坐在一起，
前两周每天都来她的寝室，一开始都是和颜悦色的讨好，拜托她给顾清带礼物、带话、要签名。
张静怡自然不可能去麻烦顾清，言辞拒绝后，人缘更是一落千丈，嫉妒她的人不要太多。
要不是，
人家打听到，自己背后的公司是周公子。
搞不好，
来一次真实的霸凌也不是不可能。
就算如此，
冷暴力和孤立，几乎贯穿张静怡的日常生活。
只有在班级里上学，坐在顾清身边的时候，她才能找到些许的安全感，那些敌意的眼神也会荡然无存。
可现在，
老师让她换座位离开顾清？
张静怡感觉自己快要被这种无声的压力击垮时，
一道清润而温和的声音，如同穿透阴霾的阳光，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张静怡觉得，自己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一幕，不会忘记这个在她最窘迫无措时响起的声音。
“一伟老师，静怡同学坐哪？”
顾清的目光也从景恬突然出现的惊讶中收回，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实没发现空位，便自然地开口向周一伟询问。
他对老师这样的安排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在剧组里，为了配合拍摄和演员之间的磨合，临时调整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在他自己看来，这只是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
可出于基本的关心，下意识地替自己这位相处了一段时间、还算熟悉的小同桌问了一句，免得她尴尬地站着。
“张同学，你自己想坐哪里？”
周一伟的目光转向张静怡，语气直接地问道。他并未察觉到少女细腻的心思，只觉得这是个需要快速解决的小问题。
“老师，我…我坐哪里都行。”
张静怡依旧垂着头，声音依然很小。
“那就坐我后面吧。”
顾清闻言，便已起身，双手扶住张静怡的课桌两侧，没怎么费力，
就轻松地将那张不算太轻的木质课桌，平稳地移到了自己座位正后方、靠墙的位置。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自然无比。
然而，
这看似随意的举动，却在班级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同学们原本带着看好戏的眼神，瞬间变成了呆滞，转而化为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嫉妒和羡慕，几乎快要发狂！
凭什么？
她凭什么啊？！
都被要求换座位了，居然还能离顾清这么近？！
顾清同学未免也太温柔、太体贴了吧？！我不行了！！
这简直就是现实版的偶像剧情节吧？！
好浪漫啊！他也太会了！
在这一刻，不知道有多少同学的脑海中，已经自动脑补出了一大戏。
一些女生看着张静怡的眼神，更是复杂得难以言喻。
“可以，那就这样。再来两个男同学，帮你们的景恬师姐从后面搬一套闲置的桌椅过来。”
周一伟秉持着老干部式的务实作风，完全无法理解台下这些学生为何突然一阵骚动和低呼，只是按照既定流程指挥着。
很快，
两个自告奋勇、表现欲旺盛的男同学，从教室最后方黑板下堆积的闲置桌椅中，
分别搬来了一张布满灰尘的椅子和一张桌面上刻满各种涂鸦、甚至不乏大胆表白字句的旧书桌，小心翼翼地与顾清旁边的空位对齐。
“景恬同学，你的座位安排好了。”周一伟侧过头，对景恬挤出一个算是和蔼的笑容。
“谢谢老师。”
景恬礼貌地回以一笑，还特意拍了拍自己背上为了“体验生活”新买的、与身份不太相符的平价双肩包，步履轻快地走向后排。
此刻，
她心中充满了重回校园的新奇感和雀跃，觉得这种普通学生的日常也别有一番趣味。
中途有同学大胆地跟她打招呼：“景恬师姐好！”
“师弟师妹们好。”
她也毫无明星架子，纷纷巧笑倩兮地回应，显得平易近人。
直到她来到顾清身边的空位，目光落在刚刚搬来的桌椅上一，脚步停顿。
椅子上积着一层明显的灰尘，桌面上更是乱七八糟，布满了各种颜色的涂鸦和深深浅浅的刻痕，
那些“xxx我爱你”、“到此一游”之类的字迹，实在与美观二字毫不沾边。
景恬脸上明媚的笑容瞬间微僵，原本准备脱口而出的、对顾清的初次正式打招呼，也硬生生顿在了喉咙里。
她自认不是什么有严重洁癖、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性格，拍戏时有些艰苦的环境也经历过，
但…眼前这副景象，也未免太……“原生态”了吧？
这真的能坐吗？
看到景恬突然愣住，表情微妙地盯着桌椅，顾清不解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同样注意到了凳子上那层明显的积灰和桌面的狼藉，顿时恍然。
他主动笑了笑，态度自然地伸手从自己的背包侧袋里掏出一包干净的纸巾，抽了几张递了过去，“应该是闲置太久没人用了，积的灰尘有点多，擦一下就好。”
“谢谢。”
景恬见状，长长舒了一口气，心中那点小芥蒂瞬间消散。她接过顾清递来的纸巾，
很自然地半蹲下身，嘴里发出“嘿咻嘿咻”的拟声词，开始卖力地擦拭起椅面上的灰尘，一边擦还一边忍不住小声嘟囔：
“这灰尘也太多了点……”
白色的纸巾迅速被污黑一片覆盖。她用两个纤细葱白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掐着纸巾仅存的一点点干净边缘，
抬起那双描画精致的凤眼，带着几分无辜和求助的神情望向顾清，语气自然地问道：“‘肖奈大神’，这个……丢哪里呀？”
“师姐，放这里就行。”
坐在后排，一直默默关注着这一切的张静怡，此刻也稍稍振作了起来。
她连忙从自己桌子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用来装垃圾的小塑料袋，里面已经放了一些她刚才清理掉的碎纸屑和用过的草稿纸。
“谢谢你呀，”
景恬将脏掉的纸巾丢进袋子里，清丽的脸蛋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我记得刚刚老师叫你静怡，是吗？”
她顿了顿，语气真诚地补充道：“真是不好意思，因为拍戏的需要，占了你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