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我和梁玲阿姨指责我的母亲,我认为她不应该生下我,众所周知,近亲结婚时有遗传缺陷的隐X基因突变的概率会更高,我很有可能是个畸形儿,想到这里我就觉得无法接受,我不应该承担这样的风险,是母亲把我置于这样的境地的。
我说人和动物的区别就是能够控制自己,他们可以相Ai,但他们不应该生下我,否则就连动物都不如。梁玲阿姨又是看了我很久,最后问我要不要吃水果,我说请你回答我的问题。梁玲阿姨问我,什么问题。我说,你不是也觉得她不应该生下我。
我觉得梁玲阿姨是站在我这边的,她应该站在我这边的,我一直哭一直哭,她抱着我,让我在她怀里痛哭,我说你能不能做我的妈妈,梁玲阿姨没有说话,我问她你为什么不结婚生小孩,她说她不想,我说为什么我的母亲不能像你一样,这样才是正确的和先进的。
她说,普通人可以选择生育或者不生育,但Ai上了父亲,成为少数群T以后,按照社会的要求,母亲只能选择不生,她想反抗的就是这个东西。我说所以她为了反抗这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就需要牺牲我的幸福,让我遭受有可能成为畸形儿的恐惧,以及被所有人以异样的眼光看待吗,她太自私了。
梁玲阿姨给我削好了桃子,这一次我再如何恳求她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是后来,是我自己想明白了梁玲阿姨说的话,她从来没有觉得近亲结合是错误的。我知道她从事自由职业,经常撰稿写作直到深夜,书房的书堆到地上,我知道她看了很多书,而书上说,我们日常生活中习以为常的概念,其实只是一个阶段的产物,并不是恒久的。
我问梁玲阿姨,那你觉得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正确和错误吗,我们赖以生存的标准,难道通通都是假的吗。梁玲阿姨说我不知道。她不是在敷衍我,而是很认真很认真地告诉我,她也在想这个问题,而暂时没有想出答案。我让她想出答案的时候务必告诉我。
暑假结束了,我必须要回家,母亲似乎提前接到了梁玲阿姨的通知,在我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对我多加打骂,半个月不见,我突然意识到母亲老了,她不再是那个刚刚上大学因为室友买的饼gb自己贵出十倍而心怀怨恨的nV孩了。把母亲和这个形象联系在一起,让我觉得母亲没有那么恐怖了。
高三上学期,我收到了梁玲阿姨的来信,这封信我一直放在床头柜,偶尔拿出来翻看,每次读都有不同的想法。
我可以倒背这封信最后的两段话。
“这些天我与你聊了许多,文化、社会结构、少数群T的权利,说回你母亲纪春,我想在决定生下你的那瞬间,她其实没有想过像我们那么多的东西,她只是作为一个人在决定自己的人生。
你说其他人知道你的身世,会以异样的眼光看待你,你的父亲和母亲长期以来承受着这些东西,几乎习以为常。在旁人眼里,他们是猎奇、病态的少数群T,和正常人并不一样。而你作为他们的nV儿,是世界上最了解这件事的人了:你的父亲和母亲,和其他普通人并无任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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