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德赛?」柜台後正在洗盘子的萨姆尔.霍兰眉毛一扬,「你们找对人了,这几天晚上他都会过来。」
「真的?为什麽?」我不太能相信自己的好运气,忍不住多问一句。
「几天前他来餐馆,问有没有东西可以吃。」江老板覆满细雪般灰白短发的脑袋,探出隔开厨房的深蓝布帘,「那天碰巧开伙的菜多煮了些,萨姆尔就留他一起吃晚饭。」
「开伙的菜?有没有什麽私房菜是我们没见过的?」
「士图,你什麽时候和那些观光客学到这个坏习惯的?」随着水龙头关上的声音,萨姆尔从柜台下的便门钻了出来。
「这那是坏习惯?要不然炒面和杂碎是怎麽来的?」
江天树和萨姆尔.霍兰合夥的餐馆天涯海角,座落在华埠一处相当热闹的街角,环顾室内原木深沈sE调的窗台和卡座,很难相信不久之前,这里才被各式长短武器和爆裂物轰得粉碎。
「你们找奥德赛,该不是为了雪nV的案子吧?」萨姆尔在我们对面坐定。
「看来消息已经传开了。」坐在我身旁的王万里微微低头,手指轻抚过桌面的木纹。
「早上中华公所才打电话来,要所有店家下午六点就打烊,还问我晚上能不能带人上街巡逻。」他将在洗碗槽泡得泛白的双臂靠在桌上,「你真的相信有这种事?」
「萨姆尔,你有没有听过纽约市的下水道里,有白sE的鳄鱼?」
「白sE的鳄鱼?」
「大约在二十年前吧,纽约市的小孩子流行养小鳄鱼,但是这些小鳄鱼长大後既不可Ai,又很危险,不少家长就将鳄鱼丢进马桶,冲到下水道里。这些被弃养的鳄鱼靠着猎捕下水道里的老鼠活了下来,但是长时间生活在没有光线的环境,这些鳄鱼的皮肤愈来愈白,视力也愈来愈差。」
我接下去说道:「所以呢,现在你问每一个纽约人,他们都会告诉你,因为有这些老太爷住在里面,没事千万不要爬进下水道,以免成为牠们的大餐、零嘴或下午茶。」
「听起来就像午夜时电视用来吓小孩的都会传说。-等等,我有个问题。」
「问题?」
「你刚刚说没事别进下水道,那当初是那个倒楣鬼发现鳄鱼的?」
「哦,是毒贩。」
「毒贩没事在下水道做什麽?」
「在找白sE的大麻。」
「白sE的大麻?」
「你也知道嘛,每个毒贩碰到警察临检,头一件事就是把屋里的大麻丢进马桶,冲到下水道里。结果这些大麻一遇到水,就开始生长-」
「够了,够了,」萨姆尔挥挥手,「你们两个说的是事实,还是在唬我而已?」
「你说呢?」我的夥伴耸耸肩,「话说回来,听过这个故事之後,有几个人真的敢爬进下水道?」
「对了,奥德赛这个名字怎麽来的?」我问:「难不成他是希腊人?」
「旧金山华埠一家育幼院的神父取的。」
江老板瘦小的身形出现在柜枱後,国字脸被厨房的热气烘出了一层光,神sE中透着一GU准备收工回家的满足。
「神父在教堂门口发现他时,他才一个月大,襁褓里还有张帕德农神殿的风景明信片,他母亲的留言就写在里面。」
「风景明信片?」
「那天晚餐後,我们三个人谈了很久,幸好奥德赛还记得育幼院的电话,萨姆尔後来也和神父联络过,看能不能多少拉他一把。」
「那他为什麽-」
「轻度智能不足,」萨姆尔知道我要问什麽,「基本上他会简单的拼字和加减计算,所以有些餐厅或是商家在生意好时,会雇用他做些杂务,但大部份都是临时X的差事。」
「报社的收发室还缺一个小弟,」王万里沈Y了一下,「如果可以,我们回去和尤金提一下。」
「那就先谢了。-奥德赛!」
顺着江老板招呼的方向,一个高大瘦削的身影正站在店门口,h昏血红sE的夕yAn穿过他的肩头,在室内sE泽古朴的木地板烙下细长的影子。
◎◎◎
育幼院神父当年的判断并没有错,今年刚满二十岁的奥德赛,有着古希腊雕像般的俊美面容,羊皮纸般白晳的皮肤,深棕sE的短发在头上紧密缠结,如同一顶蓬松的毡帽,身上罩着陈旧的军用大衣。如果没有萨姆尔先前的介绍,万里和我恐怕会将他当做四处旅行的嬉皮士或自助旅行者,而不是游民。
「今天到那里去了?奥德赛?」江老板招呼他坐下。
「面包店!」奥德赛脸上绽出孩童天真的笑容,嘴唇咧了开来,「我在店後面工作了一天,离开时老板还送我一袋面包。」
「这两位是萨姆尔和我的朋友,」他朝我们的座位做个手势,「把手洗一洗,准备开饭了。」
奥德赛双手在大衣上擦了擦,从刚才揣在怀里的牛皮纸袋拿出两个面包,递给万里和我。
「这个给你。」
我接过来咬了一口,面包是当天卖剩的,已经失去刚出炉时的香气与口感。但还不算难吃。
我的夥伴把面包咬在嘴里,右手伸进风衣口袋,掏出一枚闪亮的银币,塞进奥德赛手心。
「这是-」奥德赛举起手,将银币揑在指间不停旋转,欣赏光滑表面反S的亮光。
「幸运铜板,」王万里咬了口面包,後来我才知道,那枚银币是三○年代的墨西哥银币,「好好保管,不要弄丢了。-面包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