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长时间夏其时都没再见到过铩羽，但偷偷打听过他，这不难，一个优秀又帅气的学生再低调也无损其人气。
铩羽比他大两届，不是同一个系，不仅成绩好，运动能力也强，据说还参加过什么综合格斗比赛。
平日独来独往，不住校，没什么走得近的朋友。话少，但是脾气挺好，所以和同学的关系还可以——此条不保真，有人觉得是看在脸的份上进行了一定程度的美化。
不过夏其时最想知道的自然不是这些。但他有些犹豫，铩羽似乎并不想他插手。
三周后的一天，夏其时在网络上看到了铩羽的……大量凌虐视频。充斥着裸体、血痕、调教道具，没有肉体间的交合，露骨的性意味处处挑动着看客的神经。
时间跨度特别长，最久远的一支视频主角身体都还未长开，肌肉线条初现，一看就是个喜欢惹是生非，啥也不服的少年。他挣扎得最为激烈，也被揍得最惨。那是纯粹的暴力，成人对孩子悬殊的力量压制。
风向从调笑转成同情，人们一边说着可怜，一边兴奋地传播和讨论。视频对声音做过处理，但主角的脸清清楚楚，很快便得知了铩羽的身份，顺着他现在的学校一路往前扒，得知他十二岁母亲病逝，父亲出意外也没了，长年治疗掏空了家底，亲戚都是避之不及，没人愿意照顾他，在福利院待了两年后被一户条件很好的人家领养，就他那个年纪当时还挺遭人眼红的。
领养……所以是养父？夏其时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
开始有人好奇视频中的另一人。那人显然是十分小心，大多数时候都在镜头背后发号施令，偶尔出镜也只露出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或是穿着黑西裤的下半身。仅能推测大概是个有一定社会地位的男性。
所幸人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要怪只能怪视频像素太高，禁不住几千万双眼睛来拆解分析，才花了几十分钟就从几帧画面的边边角角中拼凑出大半张脸，一下子就与收养铩羽的大学教授对上了。众人哗然，又纷纷跑去围攻学校。
夏其时视线移向一旁，手机上跳出了明天某一门课暂时停课的消息。
这一溜下来水到渠成，一个晚上让两个人社死了个彻底，有种玉石俱焚的味道。证据确凿，群情激奋，想低调处理都不行，为了学校的名声，就算是教授不可能留下。
……那铩羽呢？
到第二天，铩羽去上课，整个课堂的氛围都怪怪的。不要说同学了，连讲师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本人倒是事不关己的样子，保持着一贯地沉默疏离。
背后不知道从哪个角落传来轻蔑的窃窃私语：“他怎么还敢出现，让大家都没法好好上课了……”
“管好你自己吧。”
铩羽笔一顿，有点头痛，这人是永远不听他的话。
“谁？谁说的！”音量稍微高了点，讲师不悦地咳了两声，那学生只得偃旗息鼓。
一堂课就这么如坐针毡地上完了。
出门的时候果然看见了夏其时，背靠着窗子，低头玩手机。
铩羽目不斜视地离开，径直走出校门。大学附近还算清静，走了几分钟就没什么人烟了，遥遥缀在身后的脚步声也从喧嚣中分离出来，悄然靠近。
“阿羽！”
走在前头的人没有回应，不过放缓了步伐。夏其时立马打蛇随棍上，长腿一迈，跟铩羽肩并肩地走。
“这里已经不是学校了。”夏其时仔细打量身边人，冲他扯了个微笑，为自己解释道。
铩羽不去看他：“如果你是想问你和我那次的视频，我已经删干净了，你放心。”
“啊？”夏其时一怔。他昨天被网上事件的发展弄得晕头转向，惴惴不安瞪眼一整夜，白天悄悄混进课堂，然后又跟踪人到现在，居然一丁点儿也没想起自己差点也成了话题人物。
“后怕了？那就赶紧回去，别再跟我扯上关系。”
夏其时只看得到他的侧脸，冷静平淡。又想起网上除了义愤填膺之外，多的是人觉得这样人高马大的人怎么会反抗不了，怕不是自导自演吧？但是所有那些风言风语和评头论足好像都轻飘飘的，完全影响不到他的样子。
他还跟自己说，你放心。
别再跟我扯上关系。
不要来找我。
说不清楚什么样的情绪塞满心脏，涨得难受，某个未完成的问题又开始蠢蠢欲动想要破体而出。
“你处处为我考虑，却不让我关心你。”夏其时把自己给说委屈了，“还不如让那个视频也发出去，那就不会只有你被人说了。”
那样你和我就绑死在一起，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再也没法一次次推开我。
这人在说什么蠢话。铩羽颇为无语地瞥他一眼，却发现他不知怎么眼眶是红的，感到一阵没道理的心虚，表情松动，也装不下去无动于衷了。
夏其时一双眼睛跟黏他身上了一样，眼瞧着快撞上公交站牌，铩羽只好拽了他一把，让他站定。
铩羽整理了一下措辞后开口：“这件事我已经考虑了很久，我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他必须付出代价。”见夏其时皱起了眉，铩羽话锋一转，语气不自觉放柔，“网上的议论只是一时的，你也不要太在意了，很快就会没事的。”
他打话就没这么好声好气过，一百个不习惯。这些话也是，他从来没想过会跟另一个人说，或许是破罐子破摔了吧。
不论如何，此刻他说出来给夏其时听，内心好像还真就没事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