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途一忽然古怪地笑起来,露出似笑非哭的表情,“他在我的眼前被炸成了碎片,就好像满天的雪花,只不过是红色的,和那些真正的雪混在了一起。我站在雪地里,到处都是尖叫声还有哭泣,我的手里还抓着他的袖子,然后我发现原来是他的一节手指。”
“那个时候你几岁。”狄越问道。
“四岁。”
神途一的表情恢复了平静,说道:“我已经忘记了他的长相,就算我照着镜子,我也想象不出他的脸。但我一直记得那个画面,漫天雪花飞舞。”
“爸爸变成了雪。”
当那位经验丰富的心理医生询问这个小孩子是否对当时的场景还有印象的时候,小女孩这样说道。
狄越沉默着凝望神途一,这个病床上的女人本身就如同雪山,在那片冰冷的雪地之下,掩埋了太多不愿触碰的回忆。她正一点一点清理那片雪,想要将雪下的神途一救出来,她的呼吸很微弱,或许马上就要死了。
“你应该可以想象我的童年究竟是什么样的。”
托儿所,医院,治疗中心,无法碰面的父亲,已经死亡的父亲,白大褂,同样受到创伤的孩子们,特殊学校,白色药片,谈话,复杂量表,青少年时期的复诊。
“我感觉我对你得到了一种新的解释。”狄越说道,“我很高兴你能告诉我这些。”
“可能是因为我现在还处于一种脆弱的状态。”
神途一的脸在雪后的阳光下白得几乎透明,“我的肋骨断了四根,多段性骨折,后颈和手背的皮肤冻伤坏死了。”
“但我依然是幸运的那一类。因为我还活着,四肢健全。”
“中央指挥部将在几天后派出调查组来研判此次事故。”神途一道,“克里夫亚认为此次事故有人为成分。”
狄越:“人为?雪崩吗?”
“是。”神途一垂着眼睛,说道,“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不会被问责。父亲前几天致电我说我将被授予一等功。”
“陈河跟我说你马上就是少校了。”狄越道,“我问了他,才知道你在这里。他说他最近没功夫过来,叫你好好吃饭。”
神途一笑了笑,道:“他昨天才大呼小叫地打电话问我死了没有,占了专线老半天,被上司骂得狗血淋头。”
病房门被敲响了,一个医护人员侧身进来通知:“半小时后做医学观察。”
“你还有半个小时。”神途一道,“你住在哪里?”
“城区的酒店,我可是来边境旅游的。”狄越说道,“对了,你要不要病床服务呢?”
“要。”
神途一的声音沙哑。
狄越把手伸进了被子下,轻车熟路地挑开神途一的病号服,温暖的手触碰着她的身体。
访客握着病人的性器,上下套弄着,在洁白的被褥下,两个人的脸都严肃地好像在商谈什么重要的事宜,只不过她们的眼神紧紧地望向彼此。那雪的世界里,狄越的手带来了唯一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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