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说，我没有爸爸。
但是我从上幼儿园的时候就知道了，没有爸爸的话妈妈一个人是生不出来我的。
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在偷偷摸摸地找爸爸。
我四岁的时候，我们搬进了新家。是一个很宽敞的三层别墅，还有花园和泳池。
妈妈跟我说，房东是柳叔叔，让我要对柳叔叔好。
可是我见到柳叔叔的第一面就知道，他是我爸爸。
我跑过去问妈妈他是不是我爸爸，妈妈没有否认，却回答了一句奇怪的话：“不论他是谁，他对你来说只能是柳叔叔。”
妈妈的表情看上去很严肃，很认真，但是我知道她是在害怕。
为什么要害怕？爸爸从来都是微笑着的，对我和妈妈都很温柔，妈妈到底在害怕什么？
爸爸很少来家里，而且爸爸从来不在家里过夜。虽然我知道爸爸和妈妈之间没有书里写的“爱”，但是爸爸之前在哪里？平时都在干什么？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是怎样被生下来的？妈妈又为什么害怕他呢？
我对爸爸一无所知。
这个状况在我六岁的时候被改变了。
爸爸带回来一个很好看的美术老师，说他叫宋长亭，以后会住在家里，除了教美术之外，同时兼职我的家教。
宋老师好好看，但是宋老师的笑容看上去很忧伤。他像玻璃柜子里展出的青花瓷，美丽又脆弱，感觉一碰就碎了，但是连碎了都是美的。
妈妈带着我跟宋老师打招呼，不敢看爸爸，握着我的手冰凉，出了好多汗。
妈妈怎么了？
“你好呀，晓豫。”宋老师蹲下来，牵起我的另一只手。
“你好。”我说，“你好漂亮。”
宋老师噗嗤一笑，“你也很可爱。”
我注意到爸爸在看着这边。他还是微笑着，但是我没来由地感到一丝恐怖。
我又抬头看妈妈，发现妈妈脸都白了。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早上起来粉底涂多了？
我想不明白。宋老师去收拾行李，妈妈把我牵走了。
妈妈把我牵到房间里，声音是颤抖的：“晓豫，你是聪明孩子，妈妈不说太多。但是无论如何你要记得，以后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轻易说出来，不要忤逆柳叔叔，更不要对宋老师不好。知道了吗？”
我点点头，有些纳闷。妈妈不说这些我也会这样做的，我是乖孩子。但是有什么值得妈妈如此小心呢？
转天我就知道了。因为爸爸开始在家里过夜了。
吃早饭的时候妈妈一言不发，根本不抬头。
宋老师才刚来，也没有什么话要说。
爸爸更不会说话了。除了必要的事情，爸爸从来不主动和妈妈交流，妈妈也是。
爸爸也很少跟我主动说话。他好像知道我其实也不喜欢说话。
而且也不喜欢和他说话。我和爸爸说话的时候妈妈会害怕。
自从爸爸开始在家里过夜，我就越来越不喜欢和爸爸说话了。
我觉得爸爸像蛇。百科全书上说有一种蛇就叫柳叶青。他面对着我的脸是笑着的，但是看着我的眼睛是阴冷的。
我知道有一个词叫做“表里不一”。
不是所有的笑容都是温暖的，这是我第一次对这句话感触这么深。
难道这就是妈妈害怕爸爸的原因吗？因为爸爸的笑容很可怕？因为爸爸的眼睛更可怕？
后来我知道，我还太小了，事情好像不止这么简单。
有一天晚上我起夜，听到走廊里有声响。我不害怕，但是有点好奇，所以悄悄地往声源走过去。
是爸爸的房间，光从门下的缝隙里漏出来。
和电影里不一样，爸爸和妈妈从不睡在一起，这我知道。
但是很晚了，爸爸为什么还不睡觉？
我躲在门边，轻悄悄地把耳朵贴到门缝上，听着房间里面的动静。
布料窸窸窣窣摩擦的声音。很大。
爸爸在干什么？
我等了一会儿，听不出来，正想要离开，却听见爸爸的声音，好像在忍耐着怒气：“你为什么不抵抗。”
没人回答他。
过了一会儿，爸爸的声音又响起来，这一次一听就生气了：“你为什么不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