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ity14是Dartpte第四区的焚尸人,但鲜有人知,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第四区最外圈有一处用灰色水泥筑起的建筑,墙面凹凸不平,里面镶嵌着许多金属零件,不少零件上有褐色的氧化斑点。钢筋的价格比较昂贵,但废弃的金属零件可以增加建筑的牢固性,继而承担承重的任务。
这座诡异的水泥机械建筑上没有一扇窗户,像是竖在黑色地平线上的一座“棺材”。但事实确实如此,人们都称它为coffin,里面陈列着上百具无人认领的尸首,大部分已经严重腐烂,余下的是已经白骨化的。
City14,居住在这副散发着腐烂臭味的coffin中已经不知多少年了,从疲惫的中年至如今佝偻着身子拄着拐杖,将尸体一个个标上记号再推进墙上分列好的格子之中,好像只是经过了几个春夏秋冬。
不更轩找到他时,他正做焚尸前的准备。
“189023号……1890……21,22,23在这里……”
“City14。”不更轩抱着挽风,黑袍尾端在落日余晖的风中轻轻拍打着他的身体。他站在coffin的入口,像一个漆黑的,背着光的黑影。
瘦小的男人吃力地从尸墙上搬下一个带有标签的牛皮纸盒,撇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男人,又低头继续做手里的事。牛皮纸盒中堆放着一个残破的骷髅头和几段零碎的髌骨。
“Predator,你似乎有个大麻烦,不如坐下慢慢说。”City14将牛皮纸盒盖上,从凌乱的工作台中找出了一个铜质圆形的骨灰坛,泡上了一杯水,放在靠近不更轩的桌角上。
“City14,他叫挽风……”不更轩明显是想纠正City14口中的“大麻烦”,他的挽风是有名字的,曾经有血有肉与他产生了无数回忆的活人。
“Predator,我们不会为尸体取名,取名意味着会与他产生感情。而感情,是大忌。死去的人没有任何感觉,活着的人却像是生活在真实的地狱。用编号来取代名字,会让你好过很多。”
不更轩看着眼前的小老头向他伸出枯槁的双手,像是失去生命的树干,所见之处都是干裂的皮肤。他不觉得恶心,但如果这双手去触碰挽风,他会觉得恶心无比。
“我不是来送尸体的。我想知道他的死因。”
City14抓了抓脑袋上所剩无几的几缕头发,无奈地摇摇头,他背过身去又找出一个新的骨灰坛倒了一杯酒。坛底剩余的少量粉末被冲散,不久又沉淀下去。他已经习惯了这个味道,不论是略带咸味的器皿还是尸胺与腐胺的臭味。
“他很香,腐化在初期阶段。我很久没有收到这样的尸体,如果死亡在24小时之内,我们可以将他内部的东西换个好价钱。你六我四怎么样?”
City14在第四区生活很久,他没有遇到过金钱打动不了的人。但他今天遇到了。
“City14,他是我的爱人。我不是跟你来换钱的。我想知道他的死因。”不更轩面无表情地说道,但他的双手却抓着挽风的尸体,指节寸寸发白。
City14一脸失望,他以为自己的提议非常完美,能够打动每一位走进coffin的人。如果真的有风险,那只能是在价钱分成上有歧义,他也不是不可以让步。
但这一次,他明白这位“客户”的需求与其他客户不太一样。
“一具尸体的死因,”City14大口大口喝着坛中的酒,白色的泡沫顺着他干瘪的脸颊滑落,然后被快速抹去,“这里有上百具尸体,我无聊的时候会寻找他们的死因。但事实很残酷,无数的案发现场在我脑中还原成像,就连做梦时都能趁虚而入。”
不更轩看着City14把铜质的骨灰坛放在刚才拿下的牛皮纸盒上,意思是等这具白骨烧成灰烬,这盛过酒的器皿会成为它最后的归宿。
“Predator,最后劝一句,有时候不知道真相你会过得更加快乐。”
City14指了指他怀中的人,“当他失去心跳的瞬间,人体体内的腐化过程就会开始无间隙的运作。因为第四区的高温环境,你死去的爱人会变得很恐怖,与之前的美貌变得毫无关系。皮肤肿胀,口鼻流脓,全身腐烂,面部全非。听上去是不是很可怕?”
不更轩赤瞳紧缩,双眉微蹙,他不是在对尸体变化的描述感到恶心与害怕。他是对City14产生了杀意,但很可惜,对方还有利用的价值,他决定暂时不下手。
他有着Predator捕食者一贯以来的待人冷漠,他问:“City14,价格。”
“尸检价格,这个数。”
他看了一眼City14伸出的手,不假思索地应了下来:“我可以再加一倍。你要帮我给挽风做防腐处理以及……尸检时你必须戴三层手套。”
City14喉咙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直到他捂着肚子,不更轩才明白对方刚才发出诡异的声音是笑声。
他催促道:“City14,尽快。”
“你跟我来。”City14转身向角落走去,地面上有一个方形的入口向下延伸,不更轩跟随着靠近入口,察觉温度明显下降了许多。
City14从旁边隐蔽的绳梯到了下方,开了白色的冷光灯,然后抬头向站在上方的男人问道:“需要帮忙吗?我可以戴手套。”
不更轩在脑内快速的模拟了一遍City14抱着挽风的样子,答案是“不”,这不光是戴不戴手套的问题。像公主抱这样的亲昵动作就算是挽风死后,他也不允许除了自己之外的人做。
他将挽风竖着抱在胸前,艰难地向下移动,好在他拥有alpha强壮的身体,就算是花费了不少时间,也还是达到了预期。他和挽风“安全着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