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孟浔这里。
听着孟浔复述的秦柯和他说的那些话,孟家众人很是愤怒。
“他清高他厉害他拉屎都从嘴里来,”张婶骂道,“那就是个趁人危要人命的小畜牲,讲的这种屁话你也信?”
方伯愤愤不平:“——就是哇!”
张婶连珠炮一样道:“什么叫没长处?——哦对对对,他哪里有长处我不知道,就这舌头倒是长得不得了!上吊都省了买绳的钱!佛口蛇心,卑鄙无耻,背地里污糟事情不知道做了多少,报纸登他都嫌脏,怎么有脸说你来了?”
赵姨适时来了句:“我呸!”
“而且哪个人嫌弃你了?从小到大我们到哪不都是这个亲那个抱的?那以前孟源那堆朋友不还为了抢带你出去玩抢得都快掐起来吗?要真嫌弃真讨厌,那群脾气大得没边的公子哥和大小姐能这么做?”张婶说,“他认识你才多久?咱们家大门都只踏过一次的,跟过路人一样的,你的朋友他都不认识几个的,还能知道对方心里想什么了?他半夜不睡躲人家床底板听打鼾磨牙夹着的梦话得来的?”
刘叔相对冷静一些,虽然气愤,但也没像张婶那样直接破口大骂。
他知道的事情会比其他人更多些。
也很明白现在孟家处的什么境地。
如果是其他人,敢这么和孟浔说话的,怎么也得让孟源他们给人扒下来一层皮。
可偏偏说这种话的是秦柯。
他们现在不过也就是人家眼里的一盘菜。
砧板上的鱼肉如何跟拿着锋利刀刃的屠夫抗争。
但秦柯对着孟浔用这种话术也实在恶心。
不就是欺负他们家浔浔这个几乎算得上没爹没娘养的吗?
孟母走得早,孟父忙生意,养大他的孟源当时是个半大孩子,现在也还只是个年轻后生,好多事情孟源懂,但不知道要教给弟弟,又加上孟浔是个的确不太聪明灵敏的,不用说举一反三,举三反一都是天下红雨。
为了省心,孟源干脆粗暴行事,有这样苗头的人直接就赶出孟浔的视野范围,一路长大保驾护航,留着孟浔周边一片净土。
然后没想到留着留着,留到现在被个最黑心肝的直接一把薅走了。
叫孟浔远离人是不大可能,听说毕业后就要搬到秦家去,以后都要在人家眼皮子底下过活,可要是常常被这么说,到时候也不知道要被折磨成什么样。
之前宋家那二小姐不就是中了招,被个破落户用这种手段吃得死死,魔怔得要替人偷宋氏核心文件,家里怎么劝也不听,最后闹得割腕跳江满城风雨吗?
听小方说,当时宋二整个人就像个应声娃娃,那男的说什么她就做什么,让跪着挨小三小四轮番扇巴掌都愿意,完了还捧着钱给人家送,自己亲姐姐宋蕊用包抡了一下那男畜牲,立马连滚带爬过去要和自己人拼命,失了智一样,看了都心寒。
他们家浔浔还不如人家机灵呢。
而且面对的还是秦柯这样的人。
刘叔叹了口气,过去摸了摸孟浔的脑袋:“浔浔,生意上面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阿源也不是个没能力的,他要真是个草包,现在公司里这群豺狼也不会把他当条主心骨一样跟着。”
“再说了,孟氏不是什么小作坊,每个决定每个发展也不是阿源说什么就是什么,其他人不同意那也进行不下去,这点秦柯肯定也清楚,但是却故意在你面前把原因全归在你哥哥一个人身上,你想想也知道这种话不能听。”
“——而且就算阿源错了又怎么样嘞?”方伯插了一嘴,“一辈子起起伏伏,哪个没有点背的时候?证都领了都是一家子了,他不帮也就算了,放点尊重在也行嘞,偏偏是说这种凉薄话,搞的不就是你情绪嘛?”
“——嗨呀,听那杂种编什么谎呢,”张婶说,“那些事情你直接问阿源不就得了?”
赵姨:“对,信自己哥哥,别信那外人。”
……
在大家七嘴八舌的一通安慰下,孟浔那种无地自容,恨不得打个地洞钻下去的感觉逐渐消去。
然后之前被忽视的,心里一直有的,和秦柯两人相处以及对话时产生的微妙不适感渐渐浮了起来,并且越来越明显。
秦柯不是第一次这样说话。
只是这次尤为明显。
正在刷牙的孟浔思绪一顿。
——明显的,只有这次吗?
脑海里的记忆忽地开始翻涌,有些零碎的画面,以及其中一星半点的话语闪现而过。
紧接着,这种画面越来越多,像被砸了表层冰封一样,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当它们分散时候还不觉得什么。
一旦被串联起来,把它们剥离出来放到一块看,就显得格外让人不舒服。
他不知道到底秦柯是故意还是不小心。
但可以肯定的是。
就和张婶他们说的一样。
秦柯的话有问题。
孟浔想着,把电动牙刷放回去,接水漱口。
看似是好心为他揭露真相的刺耳良言苦药,但却让他没有更加勇敢与清醒地面对生活,反而是增加他的痛感,增多他的胆怯,无中生有一样让他的周遭围绕乌云。
像无形中收紧的绳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