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废旧的校舍里找到出口回来已经快12小时了。
按照外面的时间,现在应该是夜晚。
李青阳躺在他加了好几层夹棉和破布的床上,依然昏睡着。
回来之前,他已经给他做了简单的伤口处理,还塞了一颗退热的栓剂。但是他的热度反反复复,牧宛风用在保健室找到的水银温度计给他测了好几次,总是在38度和39.5度间来回,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
是这两天对他有点太疏于照顾了?还是今天那场失败的性交导致他伤口发炎感染?
不过无论怎么想,他多少是要负上责任的。就算真的是在养狗,宠物生病了,主人也要照顾好吧?
但是这个家伙清醒的时候是真的一点都不招人喜欢。
嘴巴叽里呱啦地得理不饶人,稍微对他温和一点,立马就蹬鼻子上眼开始犯贱。牧宛风坐在床边,拿出在保健室找到的那本漫画,又开始重新考究。
不是说他要把这本小黄书当成男同的性爱教材,但对于以往完全没有类似经验,也没看过这种书的牧宛风来说,他能参考的也只有这个了。当然,他并不是想和李青阳变成情侣关系,他只是想从另一个方面了解他,去抓住他更多的弱点和软肋——
牧宛风这样劝说着自己,又把那本书逐字逐句逐页地解析了一遍。如果有水笔,他一定还会在每一页空白的地方写下自己的心得和感悟。这是他一贯预习新书的习惯。
为什么书里这个被插入的角色对插入他的角色会那么顺从呢?
是因为决斗之中的失手?还是事后对方一点一点的精神诱导?
在重新看了一遍之后,牧宛风发现两人的性交过程中接吻的占比也不小,虽然文本上呈现的更多是两人间的不和,但画面画出来的却是两人在斗嘴中亲昵,青锋不仅会吻夏白的脸,还会吻他的耳朵,舔他的乳头,还有口交……
难道这些行为都会对插入的状况造成影响吗?
牧宛风无从考证。
他单身这么多年,欲望基本都是靠自己解决的。在父亲去世,母亲精神失常入院之后,他也没想过要和女性成立家庭了。他不认为性爱一定需要一个对手,更不认为在射精前的过程中需要去顾虑对方的感情需要。毕竟性这件事在他心里,只是一种特定的生理现象,只是欲望的一种发泄,和吃饭排泄都是差不多的。
所以对他来说,连接吻都好像显得有点多余。但他也发现,很多讲述情感关系的艺术作品里,特别喜欢详细描述性交以外的肢体接触给主角带来的感情触动,比如一次拥抱,又或是牵手,都能让一些角色面红耳赤,感受到“爱”这种难以触摸和衡量的东西。
“…爸爸!爸爸!”床上的李青阳突然挥动着双手大喊起来。
“你别走!爸爸!”他伸着手,好像想要抓住什么,眼泪从他闭着的双眼眼角流了出来,大概是做了不开心的梦吧。
牧宛风伸手帮他擦掉眼泪,手就被他抓住了。
“爸爸…陪我好不好…我好难受…陪陪我…”
他把牧宛风的手当成了自己父亲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处,感受着他的温存。
“我会乖乖的…会听你的话…爸爸…”
李青阳眉间的皱结好像因为他的手而舒展开了些。
残酷的是,只要他醒过来,就会发现这只是一个骗局。在这里看着他的人不是他亲近的父亲,而是他讨厌的自己——
牧宛风这样自嘲着,却也没有抽开那只被他握得紧紧的手。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在外婆家生了病,父亲赶过来看他,大多也是匆匆地来,匆匆地离开,会留下一些钱和药品,但却不能陪伴他太久。甚至在梦中,他也会梦见父母为了工作,匆匆离开,儿时的他的世界,其实非常孤独。
只有读书了之后,他努力让自己沉浸在知识的广袤之中,才能减轻一点这种被忽视的无助。但是李青阳肯定与他不一样吧?他在学校的时候就是被人群簇拥的天之骄子,各种活动的时候也时常能看到他的父母陪着他一起出席,他们一家人的照片在学校的公告栏上挂了好久,一直都是家校培育的典范。
每次路过那些照片,牧宛风心里都会产生淡淡的涟漪。
那种感情不全是嫉妒,但也让他久久无法平静。人与人之间的差异,就是如此不公平,却不知要向谁质问命运为何如此安排。
这几天与李青阳的接触下来,让牧宛风也对他稍有改观。他遇上自己究竟算是幸运还是不幸呢?像他这样对他怀有恶意,却又不得不在这种环境里让他活下去的存在,算不算是一种命运的玩笑?
他看着李青阳平静的睡颜,心湖中再次荡起新的涟漪。
时间继续向前,外面大概已是日头初升的时点。
李青阳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一开始他还有些害怕,后来,他梦见爸爸来了,爸爸被他哀求着留下,他拉着爸爸的手,感觉就安心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