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河这一觉睡得极沉,梦中的他似乎回到了最初的世界。那是一切的开始,雨中的车站有三男一女,气质冷峻的青年眸光犀利地望过来。
二十一岁的他撑着雨伞悄声走向这群人,并未与刘峰的眼神有片刻的交汇。
直至后来,刘峰成为他最信任的人。
中南别墅,子不语,命运之书的残页,恐怖高校,幽灵火车,审判之日,扭曲的时空……
“宫”,让天平的两端,负上生与死的重量。
死寂的廊道上,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刘峰门前,看着“地狱”下放无名之火,将对方的一切烧的彻彻底底。他将刘峰留给他的纸条投入其中,将一纸空白承载的不可言说一同焚尽。
世界再无这个人。
似是过了许久,晏清河徐徐睁开眼睛,窗外日高三丈,方羽逆着阳光搂着他,直勾勾地盯着他的侧颜,清隽文雅的面孔没有任何笑意:“晏先生,刘峰是谁?”
自己在梦中无意识喊了刘峰的名字?晏清河静静地看着脸色不对的方羽,颇有些无奈地说道:“一个普通人。”
方羽浅浅颔首,揽住晏清河的手臂缓慢收紧,细细密密啄吻着他的脸颊,再度开口问道,语气十分地轻柔:“晏先生,刘峰是你喜欢过的人吗?”
晏清河直起身轻轻环住方羽,摇头说道:“不是。”
“那晏先生为什么会梦到他?”
方羽死死地箍着他的细腰,温和朗润的声线附上几缕幽怨:“晏先生,你愿意和我讲讲你们俩的故事吗?”
“没有什么可讲的,方老师。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晏清河神情清泠胜雪,语调压的很低:“某种意义上说,刘峰是我能交与信任的人。”
方羽的身形一顿。
信任这个词,从晏清河嘴里说出来,是与旁人不一样的。
也许刘峰在晏清河心中占据一个相当重要的位置,但不会如同晏书雪一样,让自己面临一个可怕的威胁。
“那我不问了。”方羽用力抱紧晏清河,含舔着他的耳垂说:“晏先生,周家回复我了。林家已经同意接回晏书雪,正在商定宴会的时间。林家托我询问你的想法。”
晏清河说:“越快越好。”
“知道了。”方羽弯着唇角又笑了笑:“晏先生,你中午想吃什么?粥还是饭?”
“粥。”晏清河微敛下眼睫。算算时间,周道成的病快急性爆发了,林家的宴会理应在此前举办。
一天后。
林无许从床上按着前额坐起来,昨晚一夜情的男人将衣服递过来,浅淡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一头靓丽乌黑的秀发,露出一个温情的笑:“林无许,我点了外卖。”
林无许无声把衣服一件件地穿上,抱着膝盖将脑袋埋入胸脯间,声音微微打颤:“吴同,我们昨晚是疯了吗?”
“或许吧。”吴同劲瘦有致的身躯覆上来,慢慢地搂紧林无许,平静地说:“你醉酒后仅仅想要放纵自己,而我卑劣得多。我想要按照父母的意思,试着和女性上床、生子。不行的话,我才会考虑取精代孕。”
栗发少年歪头盯住她,那张漂亮精美的面容笑起来分外有杀伤力:“你讨厌我吗,林无许?如果不讨厌我,你要不要尝试和我维持一段地下恋情?”
“你不是林家的亲生女儿。纵使他们疼爱你,林家的继承权也不会交到一个养女手中。”吴同轻徐伸出手,抚上林无许的小腹,嗓音微沉:“或者怀上我的孩子?林无许,我对你的身体不排斥。”
“生下男婴后,除了名义上的配偶关系,你可以享受……”
“我讨厌‘代孕’。”林无许重重甩开吴同的手,拧起蛾眉侧头说道:“而且我记得……你喜欢晏清河。”
吴同的笑容倏然消失不见,嘴角却下意识地翘起,带上一抹说不清的冷意:“林无许,你管那么宽干什么?我不介意你的私生活,你也别指点我的感情。”
“你们堂兄弟真是一个样。”林无许低声地说。
同样恶心。
吴同一愣:“林无许,你是不是知道我堂哥的事情了?”
见林无许面含嫌恶地说“别跟我提起他”,吴同眼睛睁大,像是找到同好了,满脸兴奋:“哇,你也觉得洛松清是狗男人吗?!哦对,你是女的。”
吴同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声调低了许多,仍掩饰不住其中的幸灾乐祸:“顾嫂子也是,看上去弱弱小小,性格刚烈的很。堂哥对顾嫂子这般愧疚,又跪搓衣板又写道歉书,最后还上门下跪请罪,都没有打动她。呵忒!这个狗男人好好享受追妻火葬场吧。”
林无许沉默几秒钟,问道:“顾星竹……她会原谅洛松清吗?”
“应该会。堂哥为人到底是不错的……”吴同捋了捋乱糟糟的栗色卷发,含糊略过这一话题,接续之前的问话:“林无许,你考虑的如何?不生子也没关系。除了吴家的股份,我可以给你很多东西。”
“让我再想想。”
吴同蹙了蹙眉,忍不住心底吐槽的欲望,嘟囔着说:“你们女人就是麻烦。”
林无许霍然扬起清丽的脸庞,恰如青莲绽放于幽寂空谷之中:“吴同,假如对方是晏清河,你也会这么回复他吗?”
“林无许,你没资格管我的事。”
吴同眸光微动,视线从她的面孔徐徐挪到身后的百叶窗外,望向碧空如洗的天空:“一天吧。林无许,你一天后给我答复。”
他内心清楚,晏清河不会说出这种话。那个人,连一丝希望也不会留给他。
吃过早饭后,吴同有事会先离开,提出派人送林无许回林家,被她拒绝了。林无许呆在吴同临时开的房间,用没有暖意的被褥裹紧全身,澄静的黑眸悄声无息沁上一汪清泓,仿佛泪水随时会滴下。
手机连续“叮”了两声,林无许拿起手机查看。一条是林母发给她的消息,说晏书雪回归的宴会定在三天之后;另一条来自左弛。
林无许擦去眼尾的湿润,将自己收拾全身干净,搭车去了去富贵人间。左弛伤了一只手,依旧怠惰地倚靠在顶层的贵妃椅上,见她被保镖送上来,朝她勾了勾手指,轻启薄唇道:“林无许,你过来。”
清癯俊秀的男人一如既往地深情款款,今天却让林无许头皮些许发怵:“左弛哥,你喊我来是因为什么事啊?”
“你想要违抗我的命令吗,林‘大小姐’?”左弛懒洋洋地睨了林无许一眼。
他在提醒自己,一个假千金。
林无许的躯体略微僵住,感受着身后保镖的大手威胁般地按住她的肩头,抿了抿嘴绽开别无二致的微笑道:“不是的,左弛哥,我只是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