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调解室里已坐了不少人。带着平光眼镜、气质温文尔雅的男人站在房间的中间,不时给身后的女孩倒上一杯热茶。女孩哆嗦着身体,不知饱胀般一杯又一杯地喝着,向来自信漂亮的脸一片惨败,如迎风绽放的玉兰枯萎。旁边清秀的女生疼惜地圈住她,并狠狠地瞪着对面那群年龄相仿的男生。
单看外表谁知这些人是真正的衣冠禽兽、猪狗不如的畜牲!逃课打架样样不落,甚至今天还当众欺辱书雪!
清秀姑娘埋在晏书雪的颈间,努力憋住眼里的泪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她实在不敢想象书雪以后的校园生活。
她家又没有对面那些狗日的家伙厉害,想为书雪报仇她也有心无力。为今之计只有等到书雪的父亲过来。希望书雪的父亲有好办法,能让对面这群渣渣付出代价!
方羽前边坐了十几个男生,隐隐以中间为首。中间男生朝左边瞥了一眼,左边男生了然,伸着懒腰抱怨道:“好烦啊方老师,她爸爸啥时候来啊,我都不耐烦了。我们午饭还没有吃啊,方老师你能不能体谅我们这群学生?”
方羽见茶水即将空底,又取出茶叶重新烧了一壶,给晏书雪续上。正烦心这件事如何解决,听着身后闲散的语气,他眼皮不抬地说道:“那你们以后可以不用来了。”
方羽又补充说:“周道成除外。”
“啧。”中间男生烦躁地将额前多余的头发往后撩,嘴角弯起一个冷笑:“方羽你管的真宽。”
他竟敢直呼方羽的名字!
然而旁边的一众男生都见怪不怪。他们老大不仅敢直呼方羽的名字,也敢直呼方羽舅舅也就是方市长的名字。虽然结果可能会很惨……周道成没做过的事,不代表他不敢做。
方羽神色不变,冷冷地看向中间男生说:“周道成,今天之事,我会告诉你的爷爷。”
周道成眉目深邃,左耳并排两颗黑曜石耳钉闪烁,胸前解开两颗扣子露出壮硕的胸肌,闻言露出两颗尖牙道:“呵,你当我怕他?”
“你不怕他早就退学了。”方羽脸色微沉道,“别给我装。你还是想想怎么和晏书雪的爸爸解释吧。”
解释?书面话说的真好听,就是道个歉再让对方多宰几顿。
周道成抬了一下眼皮,满不在乎地笑了。假设晏书雪或晏书雪的父亲有强力靠山,他现在已被他家老爷子抽打一顿了。对方到现在都没有动静,不外乎两个原因:怂了或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他是周家未来的继承人,市长也得礼让他三分,更别提一个市长外甥。能被他看在眼里并忌惮的,只有林家,左家和大本营在国外的霍家。
方羽观察周道成的面色猜到他的心里想法,心里多了几分无可奈何的痛苦和讽刺。为什么世界上存在犹如鸿沟的差距呢?有人生在云端高高在上,视道德与法律为无物,随意践踏他人生命;有人脚踩淤泥心怀梦想,践行美德与正义,却被其他人如同蝼蚁对待。击鼓鸣冤,击鼓无冤!
好在他通过电话稍微提点晏清河,双方到时应该不会把事情弄的难看。到时他开口帮晏清河争取多些补偿。
可惜晏书雪,他最得意的学生却毁在周道成手里……
想到这里,方羽感觉自己很可笑。他想要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老师上任刚好一年却遇到传言中的校园欺凌,他偏偏不能替学生主持公道,这无异于一场清醒的打脸!自己身为市长外甥,借舅舅的权势却扳不动这些真正的滔天权贵,只能惩罚对方手下的狗。
除了周道成外,他能把其他所有参与欺凌的人都送进监狱,这是现在唯一的慰籍。
耳边传来三次富有节律的敲门声,方羽扶了扶眼镜,心想晏清河终于来了。没等他回应门外的人,清秀女生已火急火燎地弹跳起来打开身后的门。
“快请进,晏先生,书雪一直在……”女生怔怔望着黑外衣白衬衫的男人,脑海里所有想法都荡然无存。
晏清河皱了皱眉道:“能麻烦你让一下吗?”
“哦,哦哦……”女生双脚随着他的指令机械地平移,眼睛一眨不眨。她迷迷糊糊地想着,为什么眼前这个人连皱眉也这么好看?
“看顾星竹呆头呆脑的!”她身后的男生指着她嘲笑道。
不少男生看过去,已经笑得前俯后仰。
方羽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但晏清河走进来的一刻,他明白了顾星竹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那个人从天光中脱离,本该逐渐清晰的轮廓却让人逐渐感受到不真切。雪生肤,玉作骨,身姿如仙而绝世独立。他的眉间沁着云崖层叠的暮雪,眼中映着江河万里的秾艳。
然而,北方的风雪不会有他那么寒冷,南国的海棠不会如他这般艳冶。世界生灵是多彩的画卷,而他定是造物主最浓重的一笔。
嘲笑着的男生仿佛被按下暂停键,嘴巴微张,如同安静的油画。空间变为无声,整个世界仿佛都等待着那个人的走近。
那个人迈开的步伐也富有规律。噗通,噗通。所有人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与那个人的脚步声重叠了。
直到某一个人忽地从椅子摔下来,发出哎哟的惨叫,所有人才如梦初醒。周道成被惊醒后一脸不爽,朝那个方向狠狠一踹。
方羽忍不住低声咳嗽一声,垂下眼睫看着那双鞋的主人走过来停在他面前。心跳重重一拍、忍不住心生幻想时,他听到晏清河轻声道:“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