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轩一直以为李瑶不知道这件事,直到李瑶患癌去世,这期间周则枫和周瑞轩都尽心照顾,李瑶的身体和精神却每况愈下,不变的只有她至终未散去的温柔。
当李瑶合上眼,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周瑞轩心脏一阵钝痛,他感受到人生中一直打在他身上的柔光,突然残酷地熄灭了。
从李瑶离开的那一刻起,周则枫对周瑞轩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开始不叫他爸爸,还申请了寄宿不回家住,周瑞轩隐约感觉周则枫是知道了什么,但他自己也不敢戳破这层窗户纸。
父子俩第一次矛盾爆发,来自于周则枫发现了李瑶留给他的信。
信里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满满的都是叮咛和嘱托,带着浓厚的对人世间和儿子的不舍,却只字未提周瑞轩,这时候周则枫才意识到,他和他的好父亲一致以为藏得严严实实的那些秘密,其实妈妈一直都知道。
周瑞轩抢过那封信反反复复读了好几遍,确认自己连一个字眼都没有被李瑶提到。
周则枫和周瑞轩大吵了一架,那层岌岌可危的窗户纸终于被无情捅破了,所有的腌臜事一股脑涌到了日光下,周瑞轩这才知道,儿子在用爸爸的手机收验证码时,无意间看到周瑞轩和冯骁那些不舍得删掉的聊天记录。
周则枫是想和李瑶说的,可是那时候李瑶已经被发现乳腺癌晚期,这种病最忌讳心情不好,所以周则枫一直忍着没有说,他希望母亲度过人生中最后一段快乐的时光。
结果,真相是,李瑶其实早就知道了,不知道多早以前就知晓,不然以她的个性,不可能对自己的丈夫只字未提。
周则枫往后只要一想起李瑶可能会是因为什么患乳腺癌,就心脏一阵刺痛。
从此父子俩反目成仇,周则枫天生反骨,只字不听周瑞轩让他选商科的意见,一意孤行选了体育生这条道路,后来受了伤更是不愿意回家疗养,自己一个人飞到了国外,就算周瑞轩停了他的信用卡,不给他生活费,周则枫都再也没回家一次。
周瑞轩午夜梦回时,无数次想起火化完冯骁时,冒着大雨回家的那天,是他眼泪弄花了眼,没看见李瑶的似水柔情下,暗藏的无数绝望和痛苦,却要为了不让儿子生活在破碎的家庭中,独自隐忍到内伤。
周瑞轩此生做了很多错事,辜负了三个人,上天怎么惩罚他都不为过,只是希望往者已矣,活着的人不要再受和他同样的罪。
“李瑶,我不求你原谅,但是求求你告诉我该怎么做吧。”
周瑞轩点了一支烟,迷茫地望着青山远黛,感觉过了大半辈子,好像弹指一挥间。
周则枫和陆昭约好的时间是星期六下午,可是陆昭在家里等了一天,并没有等到如期而至的门铃。
陆昭的周末是十分冗长的,他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也早就不喜欢去喧闹的酒吧,除了去健身房就是宅在家里写论文,除了偶尔约榨之外,可以用枯燥乏味来形容。
陆昭想拿出对待普通牛或者普通朋友的态度来见周则枫,他遵循着每个周末的流程,照常起床做早饭,照常喝咖啡写论文,唯一的不同是,他取消了平时去健身房的计划,从下午两点开始看书,然后一直在客厅坐到了晚上八点。
他甚至连自己见到周则枫的时候该说什么才能维持风度都思考清楚了。
坐在漆黑一片的1205,从落地窗望出去是美丽的江景和绚烂夺目的车水马龙,陆昭眼底冷漠一片。
要说失望吗?有,但是并不多。有什么所谓呢?
陆昭如往常一般站起来,牵着雪饼打算下楼遛弯。
一开门,陆昭就被吓了一跳。
周则枫坐在自己家门口,高大的身形把门堵得严严实实,看样子已经坐了有一会儿了。见陆昭家的门开了,周则枫缓缓地抬起头,一双通红的泪眼和陆昭直直地撞在一起。
周则枫这个委委屈屈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陆昭把周则枫赶出来不让进家门呢。
“你怎么来了?”陆昭咳了一声,明知故问。
周则枫坐在地上没起来,他委屈的神情转变为恶狠狠的凶相,自以为凶神恶煞,实际上却活像龇牙咧嘴的大狗。
“那你要去干嘛?见男人吗?”周则枫冷笑一声。
陆昭忍笑,胡说八道:“是啊,我本来约了人,但他一直没来,我就想自己去找他。”
“他不会来了,你省省吧。”周则枫擦掉眼角的泪水,睨着陆昭,“你就这么欠男人?”
陆昭有些苦恼地问:“为什么不会来了?”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周则枫烦躁地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坐在地上和陆昭尬聊,但莫名其妙就是不想走,“反正不会来了,他生气了。”
“为什么生气了?”
陆昭蹲下来,看着周则枫的眼睛,真挚地问。
周则枫再傻,也察觉到陆昭应该是知道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傻得很,自从认识陆昭以来一直被他捏在手心玩弄,被他主导思想和行为,做出那么多古怪的事。
他狼狈地低下头,感到无地自容。
反正有一句老套的话是这么说的不是吗?在感情里先动心的人就输了。周则枫就是输得一败涂地的那个。
陆昭见周则枫没回答,也不恼,他靠近周则枫,小声地问:“他生气了,要怎么办呢?”
周则枫还是低着头没说话,他只觉得陆昭还在戏耍他,甚至生出了逃离现场的想法。
“如果我亲亲他的话,他能不生气吗?”
闻言,周则枫错愕地抬头,刚好碰上了陆昭凑上去的嘴唇。
温热的,湿润的,柔软的。
绚烂无比的,震耳欲聋的。
举世无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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