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于森林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他问:“你哪来的钱?”
计江淮想了一下,说:“老师给我的,说是……说是给我买文具。”
于森林没有对这个回答产生疑问,左丘确实可能会给计江淮钱买文具,毕竟也就几支笔的钱,他少买一只笔就能多买一个雪糕了。
于森林又问:“你怎么知道前面有便利店?”
计江淮说:“我问了路人,说前面有个小学,我想那里肯定有文具店的,就去了。”
于森林感觉计江淮根本就没考虑后果,便说:“你就不能等我带你一起去吗?你瘸着一条腿,走那么远,又走回来,我要是找不到你怎么办?你也没手机,也不知道我电话号,你怎么回来?”
话音刚落,于森林就意识到异常。可能计江淮根本没想过怎么回来,他只是在逃走的路上恰好被逮到了而已。
一时之间于森林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压下劝解,寂静让车内的氛围有些煎熬。
许久之后,计江淮打破了沉默,他的头靠在车窗上,说:“你怎么会找不到我呢,拐杖里有定位吧。”
于森林没打算隐瞒,也没打算直白说,要防止一个残疾人走丢最好的方式是不要让他走动,其次是给他装上定位。于森林有些好奇,他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计江淮没有立刻回答,于森林通过后视镜暼了一眼计江淮,计江淮说:“我猜的。”
计江淮的拐杖里确实塞了微型定位器,拐杖的脚撑是个空腔,把外面的橡胶防滑皮套割下来后就能往里面塞东西,塞完了再套一个新的防滑皮套上去,定位器的电池只能维持一周,于森林还想着过几天就把拐杖拿出去清洗一下,顺便把里面的定位器取出来充电。
今天计江淮不在补习班里着实把于森林吓了一跳,他看了定位之后才发现计江淮竟然一个人走到了八百米之外,开车直奔过去时才发现了坐在石阶上发呆的计江淮。
于森林不知道该不该解释,他索性保持沉默。
悄悄地,于森林听到了小声的啜泣,他瞟了一眼后视镜,竟然发现计江淮的双眼通红,脸上还有几道亮闪闪的泪光,计江淮紧咬着嘴唇,已经安静地哭了好一会儿,只是现在呼吸困难呛出了声音才被于森林发现。
于森林有些担心,他向后排丢了一包纸巾,问:“你怎么了?”
计江淮没有回答,他抽了几张纸巾捂在脸上,泪水很快将纸巾浸湿,他垂下头,安静的眼泪持续不断地流出来。
车子继续往前开着,傍晚迎来了下班晚高峰,两旁的路灯在一瞬间全亮起来了,前方是望不见尽头的红色车后灯,于森林等了几次红绿灯,依然在同一条路上走走停停。
“我……”计江淮终于憋出了一个字,但他很快又被情绪击溃,他费了很大很大的力气才说出:“我不想上学了……”
路旁的灯光照不进车窗,后排光线变得昏暗,于森林看不清计江淮的表情,只能听到计江淮话里无尽的痛苦,于森林不由自主放软了声音,他说:“那就不上了,我们不上了。”
计江淮抬起头,他红肿的眼睛里尽是迷茫,他问道:“可以吗?我可以不上学吗?”
于森林说:“不想上就不上了,我们明天不去了。”
计江淮抓住了前排的座椅,他慌乱道:“可是、可是老师会逼我去的,他会逼我去的!”
于森林安抚道:“我会跟他说的,你别急,你这个状态就算去了也学不了吧。”
计江淮却听不进去,他如同陷入了精神泥潭中不停地呢喃:“他一定会逼我去的……他会生气的……他、他会打我的!”
在等红灯的间隙,于森林向后排伸出右手想安慰他,但计江淮像见了鬼一样拼命往车窗边缩,他极力躲避着于森林的触碰,于森林只好把手收了回来。
计江淮的啜泣一直持续到了回家,于森林在地下车库停好车时,他想起左丘要他帮忙取一下快递,于是他跟计江淮说:“你在车里等一会儿,我去拿个快递。”计江淮听完却突然激动起来,他用力推开了车门,紧张道:“我、我跟你一起去!”
于森林无奈道:“我很快就回来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计江淮赶紧把拐杖立起来,他快步走到了于森林身边,坚持道:“我跟着你!我自己可以走的!”
人在哭泣后会变得敏感,计江淮不想一个人待着,他下意识就想依赖于森林,没办法,于森林只好让计江淮拄着拐杖跟着,左丘买的停车位距离快递柜有一百米,对于健全人来说是不远的距离,但对于计江淮来说是一次次摆动拐杖,他艰难又顽强地往前走,最终跟于森林一同到达了快递柜。
左丘吩咐于森林取的快递是一个小盒子,物品详情页上只写了一串数字,于森林只偶尔会帮左丘取快递,左丘的快递却总是包装严实又神秘。于森林往回走,计江淮便在后面紧跟着,于森林注意到他手上空空如也,便问:“书也不带回来吗?你可以在家里学啊。”
这句话却像针扎痛了计江淮,计江淮的眉眼颤抖着,似乎是被激起了应激,他说:“不学了……我不想学了……我这样的人,上学是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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