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江淮记得去往卓清晨家的路,仿佛他早已得知自己将会一次次前往,但为什么要去那里?去那里做什么?计江淮一概不知,他的脑袋很乱,他只想逃离乌以沉家,他在卓清晨家门口徘徊走动,目的地近在眼前,他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
卓清晨家的前院有两扇门,一扇是防盗用的高大铜门,另一扇是矮一些的围栏,现在铜门打开,只有围栏锁着,计江淮把头贴近围栏观察他们的前院,他们的前院比乌以沉家的前院要大上三倍,地上还讲究地栽了天然草坪,院子里挺拔着几棵花树,仔细听还能听到鱼池的水声。
前院的照明大部分是地射灯,计江淮看到花树边有一个身影在走动,那走姿僵硬,悄无声息,计江淮猛地被吓了一跳,他赶紧躲到了柱子后面,他偷偷探出头,看清了那人影正是陈维。
计江淮想到了个办法,他把泡泡抱了起来,他贴近泡泡的狗耳朵说道:“泡泡,叫几声!”
泡泡傻乎乎地眨着眼睛,计江淮看它没反应,便揪着它的后颈毛,还在它耳边示范道:“这样叫,汪汪汪!”
泡泡反应了一会儿,它终于张开小嘴巴叫了几声,娇弱的声音在寒风中一吹即散,计江淮也不确定里面的人听到了没有。
计江淮又伸出头偷看了一眼,陈维似乎没有反应,他还在漫无目的地踱步,计江淮只好主动站出来,他朝陈维打招呼道:“晚上好啊,你……好点了吗?”
陈维没有理会计江淮的打招呼,甚至没有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计江淮捏着泡泡的爪子朝他招手,说:“我刚吃了晚饭,散步路过这里,你吃饭了吗?”
计江淮感觉自己是在说废话,但无论计江淮绞尽脑汁想出什么闲话措辞,陈维都没有丝毫反应。
“那天真是吓死我了,你怎么会突然走进水里?”
计江淮自认为自己的语气很温柔,但陈维毫无反应的样子实在令人焦躁。
计江淮把泡泡的狗爪子伸进了围栏里,泡泡好奇地嗅着围栏上的气味,似乎在困惑自己的处境。计江淮问:“你要摸我的小狗吗?它叫泡泡……”
黑色脑袋花白身体的小狗可不多见,陈维慢慢抬起头,眼睛转向了围栏之外,他往前走了几步靠近围栏,右手缓缓抬起,指尖伸过围栏放在了泡泡的脑袋上。
计江淮不知道这是陈维数年来第一次产生兴趣,也不知道陈维面对泡泡时想起了什么,计江淮只知道陈维终于有反应了。
陈维的手指浅浅压进泡泡的毛发里,不像要抚摸,更像是在用手指确认泡泡的存在。计江淮往前院里左顾右盼,前院里除了陈维再无他人,计江淮问他道:“你弟弟在家吗?”
陈维没有回答。
计江淮又说:“你要是遇到难过的事情可以跟我说啊,我每天都会来散步的。”
因为陈维一言不发,计江淮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并没有善良到对陌生人嘘寒问暖,或许他来这里只是心里闷闷不乐,想找一个像陈维这样比他还惨的人来平衡一下心情吧。
计江淮自顾自说起来:“今天是我朋友的生日,他叫了好多朋友来家里玩,他们玩得好开心啊,我就想起我过生日的时候都没有人给我庆祝,我除了他以外也没有其他认识的人了。”
陈维的眼眸如一滩死水,他感受着泡泡的脑袋在他手心里乱蹭。
计江淮继续说:“其实我不过生日好久了,我觉得人长大了就没必要再过生日了,但我看到我朋友玩得这么开心,我就明白了其实人到了多少岁都能过生日的,只是我害怕没人陪我,所以才一直回避生日而已。”
话音刚落,计江淮就后悔刚说出的话了,何必要跟一个陌生人说这种事,还是早点回去吧。
计江淮把泡泡放回地上,他说:“我要回去了,天冷了,你也赶紧回屋吧。”
计江淮舒发完自己的寂寞就转身离开了,他庆幸卓清晨不在,不然他“散步经过”的借口肯定会被识破的。
刚回到乌以沉家,计江淮就听到他们的嬉闹笑声,他们四人正仰躺在沙发上聊八卦,谁包了大工程、谁被骗了多少钱、谁又勾搭了哪位高官之类的事情,Mia和Stel对这些八卦不感兴趣,她们聊着刚做的美甲,却一样能融入氛围。
计江淮把泡泡带去后院洗脚,自从某次散步泡泡一脚踩进湿泥里,又在客厅里乱跑将地板开满泥花之后,乌以沉就规定泡泡散步回来必须洗脚了。
计江淮用暖水冲了泡泡的脚,又用吹风机烘干了它的脚毛,洗干净脚的泡泡在客厅里狂奔,它跑到乌以沉脚下摇尾巴,乌以沉朝计江淮张开手臂,示意他拥入怀里,计江淮乖乖靠了过去,乌以沉贴着计江淮的脸,感受到计江淮从外面带来的寒气。乌以沉说:“外面很冷吧?”
计江淮说:“有点。”
乌以沉给计江淮倒了一杯红酒,计江淮小酌了一口,20年陈酿确实跟街边廉价的红酒不一样,口感醇厚,香味回甘,计江淮第一次喝上这么好的酒,他又喝了一口。
翟高武喝得有点急,他的脸已经泛红了,嗓门渐渐变大,语速也快了起来,但桌上还有一瓶红酒没开,看来翟高武还要高谈阔论几小时。计江淮拿了一张毛毯盖在自己腿上,他缩在沙发里边玩手机边等待翟高武的神志罢工。
两瓶红酒干完之后,翟高武又从车里拿了几罐啤酒出来,乌以沉也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而计江淮被困意和醉意层层夹击,他先一步上楼洗澡,打算借泡澡度过这段时间。
计江淮差点在水里睡着,他起身穿衣服时手指都泡皱了,等他再下楼时,翟高武一行人已经不见了,见无人在家,计江淮松了一口气,他去厨房把剩下的锅碗瓢盆洗了,又过了一会儿,乌以沉从负一层上来,计江淮问他:“翟高武他们回去了吗?”
乌以沉说:“没呢,我让他们在电影院睡了,反正有沙发地毯,冻不死他们。”
计江淮点了点头,乌以沉走近他,一只手撑在洗手台上。乌以沉也喝了不少,他脸颊微红,笑意盈盈,眼睛还亮晶晶的,他看计江淮的眼神好像在注视着一件闪闪发光的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