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被吞吃殆尽，留下一副完整的骨架，这一场饕餮盛宴的主人慢条斯理地擦干净嘴，身后的翅膀张的更大，更加耀眼，他优雅地站起身，一双眼睛直直地刺向远处的林春玉。
在被黑雾笼罩的面孔上，绿色的瞳孔利剑一样精准锁定猎物，林春玉向后退一步，海浪瞬间扑上来将他吞噬，在漆黑的水里，他看见许多自己的尸体，直到最后一丝氧气消失，自己也成了这一堆残尸的一部分。
林春玉从梦里醒来，余光里一大片金色，他扭头一看，是白清的头发。
林春玉将白清环在他腰上的胳膊拿开，白清原本睡得很安稳，在怀里的温度消失后瞬间抓住了他的衣角，宁静祥和的表情变得扭曲，小声呓语，林春玉把耳朵贴过去听，发现他重复说着别走。
林春玉握住白清的手，他重新安静下来。
林春玉坐在床头，看着他的睡颜，空闲的那只手无意识地放在嘴里，意识浮空，穿越到很远的地方，回过神来，白清抓着他的手，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好像痛在他身上一样。
林春玉的指甲被自己啃得坑坑洼洼，血从甲缝里流出来，把甲床染的鲜红。
上次粗暴的藤蔓性爱后，林春玉对这些事有些应激，看白清泫然欲泣的眼，他摸了摸他的头，“没关系，我自愿的。”
白清将林春玉的手指含在嘴里，轻柔地舔舐，伤口重新长好。
两人一起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林春玉笑道：“我还以为你不需要睡觉呢。”
这是白清第一次睡在这张床上，有时候林春玉半夜醒来，经常能看到一双绿幽幽的眼睛飘在半空，像镇宅用的石狮子守在床前，一动不动地保护宅子里的宝物。
林春玉睡得越来越少，又没什么事好做，会看他什么时候闭眼，熬了一晚上都没见白清动一下，现在冷不丁看白清睡着，稀奇得很。
白清点点头，“精力耗尽了就会这样。”
林春玉上下扫视他，白清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不是因为昨天……最近有一些事要忙。”
林春玉盖好被子，不说话，不知道信没信。
白清缠上来八爪鱼一样地抱住他，林春玉在脑里数，嘀嗒——嘀嗒——没一会，白清再次睡着。
林春玉闭眼假寐，身体变得很轻盈，慢慢向上飞，他看见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和一个融合了各种生物部分的怪物躺在一起，许多白清的分身在忙碌，这个在准备早餐，那个在修剪花草，散落在各处。
有一处格外的集中，复制粘贴一样地围成一个圈，中间是一个电脑头的西装男，同样穿着西装的白清坐在他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屏幕里一片乱码，片刻后显现出一条街道，白清将手伸进屏幕里一抓，画面重新变成乱码。
一团光球躺在白清手中，他像一个商人，谈到了满意的筹码，毫不留情地走了，他手一挥，连着周围的分身一起消失在原地。
电脑头抬起头，视线与浮空的林春玉相交，屏幕上变出一个微笑表情，机械的电子音响起，林春玉听懂了，他在问：“你想好了吗？”
他从屏幕里抽出一根细线，细线乘着无形的风飘到林春玉手中，仔细看，它由许多小小的代码组成，看似柔软，实际上十分坚韧。
电脑头顶着由像素块组成的笑脸，说道：“只要杀了他，就能得到自由。”
林春玉将细线收到口袋里，对电脑头微微颔首，似乎很赞成他的提议，“我会好好考虑。”
一阵香气飘来，无机质的光从林春玉的瞳孔里流过，瞬间消失，白清端着早餐，是小笼包和甜豆浆。
小笼包皮薄馅多，咬一口，里面热乎乎的，林春玉给烫到，连忙去喝豆浆，结果豆浆也是烫的，林春玉吐着舌头倒抽气，白清凑过去吃他的嘴，舌头不痛了，白清还不停，林春玉推开他，继续享用早餐。
白清问道：“哥哥，今天还去玩好不好？”
林春玉把最后一个小笼包吃完，摇摇头，“不想去游乐园。”
虽然游乐园设施很多，但一个人都没有，怪冷清的，很没气氛。
白清牵着他往前走，“好，今天换个地方。”
地毯变成石板路，林春玉抬头，许多尖顶造型的房屋排列在街道上。
眼前紧挨着的两座小屋正是两人当初住的地方，林春玉回想起那个下午，天气很好，他出来扔垃圾，看见新邻居站在隔壁门口，微风把他的金色长发吹起。
他瞬间呆住了，怎么会有人长成这样，和新邻居目光交接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盯着别人看了很久，匆匆收回视线，顶着个大红脸把垃圾扔了，赶想着赶紧回去，却被一双手拦住。
那一双澄澈的绿眼睛看向他，“请问你能帮我一下吗，我刚搬来，有些东西搞不明白。”
林春玉稀里糊涂跟着他进屋，帮忙调整了排水系统，又介绍了一番小镇的布局，告诉他商店、药店、图书馆之类的在哪，还手绘了一张简单的地图。
林春玉讲完，感觉自己热情过头，心跳一反常态跳得又快又响，他想说要回家了，却对上白清凝视的眼，白清缓缓露出一个笑，“真的好谢谢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林春玉不敢看他，心跳的更快，“没、没事，我先走了……”
白清像是没听到他过于小声的话，向前走一步，刚好挡住他出去的路，嘴上说着作为答谢，要请他吃晚饭，于是林春玉又稀里糊涂待了一下午，结论是白清厨艺一绝，他回去的时候脚都是飘的，幸福过头，感觉晕乎乎的不真实。
那之后，白清每天都会来找他，林春玉本来不爱出门，也不爱社交，却对白清是例外，刚开始是找他帮忙处理各种问题，林春玉觉得他很倒霉，把所有搬家能遇到的事故都碰上了，今天是天花板漏水，明天是煤气灶突然坏了，后天又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新毛病。
林春玉觉得上一任房主真不地道，把各种问题留给白清，气冲冲地要去找人家理论，却被白清拉住，“差不多都修好了，”他讲话的时候喜欢看着对方的眼睛，也许这是他的礼貌之道，但林春玉一直没适应，他的桃花眼里清晰地印出自己的模样，“多亏了你。”
林春玉不说话了，脸慢慢热起来，他人的夸赞和依赖对他来说很受用。
这之后，白清家里的问题真的没了，但两人已经逐渐熟悉起来，白清很热情好客，经常邀请他一起吃饭，林春玉觉得要礼尚往来，把家里上上下下打扫干净，有些不好意思地叫白清来玩。
当时白清愣了一下，没两秒就像平常一样露出温柔的笑，林春玉觉得他的眼神怪怪的，却说不清楚，只当是自己多心。
林春玉走进自己家里，问身后的白清：“你那时候在想什么？”
白清：“哥哥真的要听吗？”
林春玉转身看他，很疑惑的样子，白清抚摸他的脸颊，“我当时在想……这里到处都是哥哥的味道，我很有可能忍不住。”
林春玉不知道要做出什么表情，意料之外却好像又很合理，他抓了把自己的头发，无力吐槽：“你他妈真是个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