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姐知道他生活上粗枝大叶的性子,苦口婆心地嘱咐:“李涑这么个争气的好孩子,你看所里谁家孩子比得上?高三可是紧要关头,你这当家长的一定要上点心,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就提前下个班,我给你顶着。”
“点心?什么点心?”程一帆抬高眉毛,手搭凉棚环顾四周。
陈姐没嗔怪地白了程一帆一眼。
程一帆扶着她坐回工位,给她捶捶肩:“您放一百个心,我保证把李瓜瓜伺候得服服帖帖的。工作呢,也不会落下的,哪儿有我家孩子考个试,就翘班的道理。”
见陈姐还想说什么,程一帆赶紧堵她的话。他师傅什么都好,就是教训起人来那叫一个深入浅出、因材施教、三令九申……要等陈姐尽情说完,这个半天啥事儿都别干了。
“身为您的爱徒,您也要相信我的能力不是?”程一帆狗腿地倒杯茶递过去:“我这社区还得出个外勤,不跟您多说了啊!”
言罢,把茶杯塞进陈姐手里,抓起制服便溜之大吉。
陈姐看着他飞奔而去的背影,虽是责怪,语气却满是慈爱:“路上小心点儿啊!”
远去的程一帆大声答应,骑着小电驴扬长而去。
李涑危襟正坐着,盯着满桌子异乎寻常的,陷入了沉思。
程一帆自顾自地大吃大嚼,含含糊糊地问道:“吃啊,怎么不吃?”
李涑漂亮的凤眼眨了眨,看看菜,又看看程一帆,搞得程一帆心里七上八下的。好久才问道:“你升职了?”
程一帆疑惑:“没有啊。”
李涑眼睛一转,手指不自觉抓紧裤腿,捏得发白:“……你要给我找后妈?”
程一帆给他个脑瓜崩儿:“想些什么有的没的。快吃,你小子是不是山猪吃不了细糠,好好给你做顿饭吃得跟断头饭似的。”
李涑用筷子头戳他一下,一皱眉,正色道:“别乱说。”
程一帆不以为意地晃晃脑袋,心下咋舌又说错话了。几年前他出任务遇见个持刀的小偷,把人逼急了给他来了一刀,好在没伤到要害,但把刚上初中的李涑结结实实地吓着了。那时候程一帆刚领养他没多久,一直以为他是个高冷小孩儿。结果那次在医院里抱着他哭得稀里哗啦的,大半夜的还得麻烦护士换被子。
总之自那以后,李涑尤其听不得程一帆说生生死死这些事儿,甚至劝过他换工作。
程一帆盯着李涑的嘴唇看,不明白为什么老爷们儿的嘴还能红红的,怪好看。他眯着眼问:“你涂唇膏了?诶,你是不是找女朋友了,我正说给你介绍呢。”
李涑也不说话,一如既往地白他一眼。
明知李涑不可能早恋,但程一帆非要贱兮兮地去招惹一下,直至被李涑怨怒地瞪一眼,心里才舒服。
“这高三学习压力是不是特别大啊?不是说一分就能压倒千军万马吗?”程一帆也不好好吃饭,想东想西:“要是你不叫李涑叫丁一,多好!指定能比别人多写一个选择题。而且要是老师不会念你名儿,叫你都没听见怎么办?”
这话不是毫无根据。比如程一帆就不认识“涑”。最开始不知道李涑的涑和素菜的素一个读音,程一帆因此叫了李涑大半年“小李”,还颇为自得地和陈姐分享了自己的小聪明。后来因为李涑脑袋圆圆,就一直叫他李瓜瓜,李涑这个大名反而很少被提及。
虽然李瓜瓜一度被李涑列为禁语,但对上没心没肺的程一帆,也无计可施。
李涑往程一帆碗里夹菜,试图堵上他的嘴。程一帆扒拉着不爱吃的胡萝卜,苦着脸皱了皱鼻子,像只委屈的小狗。
李涑看他这个表情,有些不忍心,但还是硬着心肠说:“不准挑食,多吃蔬菜。”
程一帆有时候还真搞不清楚谁是家长。难吃的胡萝卜很快夺走了程一帆的注意力,没再细想。
吃完饭李涑很自然地开始刷碗,程一帆几口吃完抢过洗碗海绵,屁股一顶试图挤走李涑:“我洗就行,你去看书吧。”
李涑手上沾着泡沫:“没事,很快的。”
程一帆蛮横地抓过李涑的双手,胡乱搓洗几下,把泡沫冲洗干净,挥挥手赶走他。泡沫很滑,李涑老是摸到程一帆热乎乎的指尖。
“真别说,你这手长得跟小姑娘似的,”程一帆肚子里没几个形容词,想来想去找不到别的词:“还挺好看。”
李涑的手指很是修长,天生皮肤白,更显得好看。程一帆摸着下巴想,想起照片上李涑母亲的样子,气质疏冷,反而将她的美丽推向极致。李涑和妈妈长得很像,肤白可能也是随妈妈。
可能是天妒英才的同时还天妒红颜,这上帝老儿心眼怎么就这么小呢,小孩儿才十二岁,就把人家父母双双带走了。程一帆用力地搓洗着碗碟,腹诽道,眼睛有点酸涩。一场交通事故,开车的父亲和副驾驶的母亲当场死亡,唯有后座的李涑活了下来。
李涑指尖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怔怔地站了会儿,胡乱擦干手,转身进了屋。临到门口,又回头看看程一帆的背影,低垂的眼眸看不出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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