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本来是个请假条,删了。以后就不发请假条啦~
2023.4.28
以前写的be小短篇凑字数,拎出来晾晾,当个睡前小故事,脑洞来源于《太平广记》杨玚,感兴趣可以去看看不过其实完全ooc。2023.4.19
《以金代玉》
开元十年春,杨锡死在了自家的青瓦房里,不大不小的院子埋葬了年仅二十一岁的青魂。
但直到死后的第二年,杨锡才真正明白这样一个道理:原来凡事都有征兆的,或者说,因果。
比方说黑无常来索魂那个晚上门外大黄的狂吠不止,比方说死前两日给他判命的道人,又比方说开元九年岁旦那晚他对门搬进了个县令大人杨玚。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十九岁的杨玚。
新春佳节,那个俊俏的少年郎使仆从敲开了他的门,两串红灯笼挂在门边,它们在夜风中颤颤飘起,将门外人上下肆意的打量映照得清晰无比,很快,门外身着华服的少年唇边扬起一抹张扬的笑意:“你便是杨锡?瞧着也不怎么嘛。”
轻漫且直率,任性且动人。
杨玚二字从木从玉,人如其名,身姿如松,面若冠玉,即使在京都的贵家公子圈里,亦是贵气第一人。
他那时虽寡言少语,却并非愚钝之人,在门外主人兼仆从轻蔑的眼神中,他一如既往地沉默,垂眸敛目。
“林业你瞧瞧,真是好没意思,父亲还让我见着这表哥不要心生妒忌,安分做自个的县令,也不看看他有什么值得我在意的,一身粗布破服,连个功名都没有,也配称得上有天大的才干?”
一个硕大的纸盒被仆从林业随之丢至脚下,蓝色的绸缎散开,摔出里面指头大小的一只金狗,是他的生肖。
他不曾听进那讥讽之语,只是怔忡地看着那只金狗:它是母亲求了二十年都不曾求来的杨家物。
“表哥可还喜欢这盒子?”少年收起那副恶劣的笑意,关切道:“只是盒子太大东西太小,终究是不配的,下回本官定妥善安排。”
杨家在京都是排得上号的大家,大爷如今官至吏部尚书,自一千一百余个县中抽出个罗阳县给才中举人的幺子历练,自也是大盒子装白玉,配得上的。
但杨锡不同,少时他不能如杨玚一样伏在杨家大爷膝上糯糯叫父亲,长大了也不能受杨家的庇佑,他甚至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
家宅丑事不可扬,更何况母亲也并非杨家老太太亲生的孩子,远远嫁了事情便可掩埋在距京都千里之外的罗阳县,贵人哪里会知晓这诸多龌龊呢?
回神,敛目,温润的五官异常冷淡,他弯腰深深一揖,口中道:“多谢大人。”
这场讥嘲与冷淡的交锋令他夜里几多辗转反侧。他们住在对门,青瓦房隔街相对,但此后,直到他死去,他们也没有再单独见面说过哪怕一句话。
杨锡庆幸的是,他还曾站着注视过对方,而非往后再三地跪拜。
他记得分明,那晚少年离开时,轻快的步子迈得韵味十足,那扬起的绯色衣角无情地掠过他眼角余光,仿佛河里抓不住的一条游鱼,所以长达一年的时光里,总是他将目光控制不住地游离在那个光彩照人的少年身上。
看他拈花持酒的风流,看他打马游街的畅快大笑,看他对手下殷殷教导的不耐与恼怒,看他升堂时的恣意和怠懒,看他面对匪徒险些丧命的胆怯,看这个多变少年的喜与愁、好与坏。
罗阳县不大不小,县令大人刚到任,县里的长舌妇、酒肆笑谈兼小册子如潮水漫起。
杨锡白日去买菜时,会听到妇人在他背后啧啧比较:“咱们那个新的县令大人竟比不上咱们县里的儿郎,衙门的修筑都能出错,倒还不如让杨锡来做。”
“可不是!李大人曾说杨锡功课做得比自个这个进士还好呢,做事又张弛有度,有官家之风,这个杨县令当真比不上,等着看吧,杨锡早晚去京都做大官。”
他在拐角处靠着矮旧的泥墙,竟不知这双腿该往何处走去,他心中想立刻见见那个少年,却又深知他们身份云泥之别,感情天堑难逾。
怔怔间,迎面是刚醒便急急而来的素嬷嬷,她疾步上前,劈手夺过竹篮子气急败坏道:“你怎么非得干这些事,你是读书人,读书便好,以你的学识,将来必中进士,当个县令也是屈才,浪费这些时间做什么!”
这是母亲留给他唯一的亲人。
他指尖徒劳地挽留抓不住的竹篮,垂眸轻道:“外人不知,嬷嬷您还不知吗?”
他不可能当官的,莫说是进士,便是举人,甚至秀才,他亦不可能有机会得到,他是被压着见不得光的污点,杨家有千万个理由和手段藏着,断腿、落井、重病不起……他至今不曾参加过任何一场院试。
除此之外,他去市井买纸时会听到酒肆的那些闲谈,说杨玚杨大人又闹出什么笑话正指责旁人,或者对鬼神之说如何大感兴趣。
有时是街角小册子上记载的杨县令在京都风流韵事的绘本,亦或者描述其家世烜赫的只言片语,末了批上八字:纨绔子弟,贪生怕死。
每当此时,杨锡心中就涌起强烈的情绪,以至于他要用手死死按住心脏,才能遏制住那股躲在阴暗处偷窥少年的冲动,强逼自己转而去寻大黄排解汹涌的情绪。
大黄是一条狗,它是他少时向母亲索要的玩伴。大黄聪慧如主人,考试前夕他险些被人有意推下河中,是它的狂吠使之退却,也只有这样聪明的大黄,才能在没见过杨玚一面的情况下,仅凭书房的几副画作和主人的呢喃便记住了这个人,它是这么定义的——陌生人但也是亲人。
他的生活没有杨玚,却又处处充斥着杨玚。
或被动,或主动。
时间过得很快,开元十年新春与往常一无二致,门前的两串灯笼稍旧,没有等来扰它们颤颤的人。
就在这年春天,杨锡通过了院试,成了有功名的读书人——只是秀才,但足够他心生喜悦,谁说这里面没有杨玚的主意呢?少年是个心善的人。
这晚,他途径一道,有一远游道人截住他,白袍广袖,臂挽拂尘,足下无垢,有仙人之风。
他手中用来占卜的符箓甲具移来做去,半响方道:“两日后,君当命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