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绕了许多小路，最后停在一个没有监控的小巷里，黑车换成了白车，开车的司机也换了。
迅速换车后，上回替沈沐泽传达消息的司机上前，隔着半开的车窗，对陈青生说:“陈少爷，此去将直达白石机场，沈少已经为您做好了假身份，住所也已安排妥当，待您到达M国，请耐心等待沈少联系您。”
是的，顾栀扣留了他的身份证，他已是无根浮萍，的确只能以假身份出国。
但陈青生不在乎，他迫切逃离顾栀的掌控。
在此之前，他还想问一件事，他仰脸问:“在沈沐泽联系我之前，请问我可以联系我父亲吗？”
司机半弯着腰，“可以的，但之后一切就得听沈少的吩咐了。”
不知为何，陈青生觉得司机的表情太过平静，平静到诡异，让他想起新闻上跳楼自杀的那些面孔，静如死水。
他以为自己太多话了惹人不高兴，于是不再多言，小心翼翼道:“好的，谢谢您，也请您先替我谢谢沈沐泽，祝您生活愉快。”
那司机微点了下脑袋，道:“祝您一路顺风。”
白车缓缓开动，自小巷开上国道，又入了高速。
车速极快，车窗外掠过广阔的野山矮地，掠过高不见顶的险山乱石，掠过车与树，掠过风与海。
巨大的白色箭头印在地上，指向前方，天与路与海交界，前方看不见尽头。
在陈青生眼里，前方是自由，也是孤独，而他义无反顾奔向前方。
A市。
顾栀一脚踩上刹车板，霸道地将车停在路中间，他盯着手机里的小红点，眼神晦暗不明。
那小红点停在清枰高速中央的跨海大桥上一动不动，显得反常怪异。
恰在此时，另一部手机“叮咚”一声传来一则信息。
顾栀捞起按开。
“顾少，查到车牌号了，AF2309，确实是清枰高速上的那辆。”
附带一个视频发了过来。
是那辆车经过某个监控设备的视频。
只有三秒，很短。
顾栀点开，陈青生露脸的时间更短，一秒不到，可他还是看清了。
车窗半开着，陈青生坐在左后座，嘴角微微上扬，半弯起的眼睛很亮，耳垂处戴着的那枚水蓝色耳钉同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这短短的一刹刺得顾栀眼眶发热，狠狠砸了方向盘一下。
再明确不过了，陈青生肯定带着他爸坐在那辆该死的汽车上，离他离得远远的！
刺耳的鸣笛声后，顾栀才想到自己应该要问高速路中什么情况。
他还未来得及付诸行动，一个电话率先打了过来——是负责高速路口守着的人打来的。
“说！”
顾栀急匆匆道。
那人紧张道:“顾、顾少，清枰高速出车祸了……在跨海大桥处，您追的那辆车刹车失灵，撞到别的车辆，越过护栏掉进了海里……”
什么……意思？
像是点下pr软件里的交叉溶解动画，顾栀充满怒气的五官渐渐变化，戾气的眉眼松开，紧绷的唇微张，露出茫然的表情。
电话那头说：“有人录下视频，我已经发给您了。”
他脑中一片空白，大约是自我保护机制引起的逃避，脑子发出警示，叫嚣着让他丢开手机。
不去听，不去看，不好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然而他终究没有丢开，他哆嗦着手指，固执地点开对方发过来的视频。
视频是静音，镜头晃得厉害，画面里，黑色小轿车在长长的跨海大桥上滑行，撞上另一辆车，然后瞬间起火，侧翻着撞破高速护栏，于空中炸出浓烟烈火，黑烟弥漫下，无可挽留地落入海中。
不见人，不见车。
电话没有挂断，仿佛替他思考定下结论一般，对方道：“陈少爷怕是死……”
那人顿了顿，改口道:“怕是活不了了。”
视频结束，屏幕暗了下来。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颜色一并褪去，天地白茫茫一片，落雪可闻。
顾栀轻轻呼吸，一时失声。
一瞬很短，不过呼吸一刹。
一瞬也很长，长到他找回声音时，声音已颤到不忍卒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