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渠缓缓的将身上裹着的袍子褪下,恭敬珍爱的折好,弯起原本痛痒难忍的腰脊,放到了砖石之上。
他向前走了一点,弯下身子,从那堆可怜的烟灰余烬里伸着雪白的手指小心的翻找着,直至坚硬的指甲忽而碰到了什么,他才温柔地剥开那些缠绕那物件的烟灰,又用袖摆擦了擦,方放入掌心间。
他师父满目溃然,“可他如今已死,你的任务已经圆满,可以入门了。”
他说出这话时隐约还是带着希冀的,希望眼前这个聪慧有大天资的少年可以回头。
但他没有。
他只是微微的笑了一下,水青如苍穹澄明的眸子之上开始凝出一层薄薄的雪翳来,双手捧着那个破碎的东西缓缓站定。
在他师父目所能及的地方。那原本青黑如琼枝的鬓角正在急速如电般褪去绚丽色彩,一大片一大片席卷了整个精巧的冠下,直至颜色与那冠上白玉簪的颜色一同如雪。
他惶然的想要上前阻拦,“你怎敢……为了那魔头,自断修为?!”
原本能够容纳万千星辉的一片水青海洋,此刻已经化为凝雪般的模糊之态,消弭了所有能够射入其中的神光。
寒渠向后褪去,温声道:“师父。佛真的认为世间万物是平等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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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师父被这话骇惊的连话也不能完整的吐落,“你这是……这是什么妄言!”
“如果我所信的佛真的视万物平等,那么为什么,它不渡魔?佛渡魂,渡鬼,渡人,亦是可以渡神本身,偏偏却不渡魔呢?师父,您可还记得百年前杀了萧翊而俘虏的众多魔族少年?他们与所信仰你的人有什么不同?他们有父母,姊妹,兄弟,甚至一出生起的性善也有!我那时会惶恐的日日夜夜做梦,梦见他们众多的人顶着血色面庞来诘问我,‘为什么要杀我?我原与你们没什么不同!’我想,我真的错了,师父。”
他声音已经温醇如酒,却染上了凄凉。
他无法不逼自己去回想,那刀剑捅在他们身体上时也是一样的噗嗤声响,拔出来也是鲜红滚亮的血液,英俊青涩的面孔死时也会化为一股青烟。他们有着最平常的一切一切,可偏偏因为是魔,天生便要被赶尽杀绝——
像那个人一样。
寒渠的动作缓滞,已经盲瞎了的眸间噙着一颗圆润的清泪。
他死的时候似乎仍然相信他是爱着他的。只是来不及去委屈他捅出的那一刀,疑惑他肉身迸裂之后为什么关入金玉塔。
他原本可以有机会对那个人说完一切的一切,原本也是怕他美梦破碎,怕他身死仙界的人,到底是怎么了,亲手送他去死的呢?
简单的提一下萧宜上辈子倒霉的那些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