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仍然兀自撑着的手悄悄变化为扶柳姿势,食指向后娇弱微弯,其余四指向前拢为闭环。
那是——
江迟像是笑了一下,唇角微翘,犹噙着一个若有若无的小梨涡,温温柔柔的用她看惯了的那种顺服目光望着她,仿佛此刻她指尖操控的不是那只恶鬼,而只是接受了一份江宴刚送来的栗子糕,声如莺啼,又像蜜化了。
“呀。姊姊怎么染上恶疾了?”
瑶姬发觉院内有一片怨愤鬼气,并带人奔到西侧属于江迟的院外时,她发现了惊惶捶门的管玉儿。
管玉儿回首噙着热泪,见是瑶姬,连礼都未行,匆忙的扑到她足下哭着求瑶姬开门。
瑶姬一只素手自宽大华美的袍下伸出,缓缓地扬起弧度,那道沉重的门旋即滋滋被强力裂开,轰隆巨响之中,唯有一道淡淡的幽蓝鬼气流散。
跌落在火光之前的是双瞳颇为呆滞无措的江宴。她浑身上下的单薄春裙已经破败不堪,身上披着的那袭华丽的姹紫蜀袍颇为凌乱,在这近乎死寂的时刻,江宴惊恐的抿着薄薄枯白的唇,脑海间仍然存留方才那恶鬼扑来一霎那的雪白的撕裂疼痛,茫然抬首。
她头一遭望见瑶姬如此姿态。
那眸里尽数泄出的居然不是疼爱,而是恨之入骨的痛恨,犹如她从前这么望着江迟。
江宴有些惊惶,挣扎着欲起身,但无奈下过雨的夜砖太过潮湿,她蓦地划破了手掌,汩汩鲜明的血液冲淡了她原本凝滞疼痛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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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母……”
她近乎卑微的唤着瑶姬。
“为什么,你跟她,都这么像那个贱人?”
瑶姬没头没尾的话刺的江宴心口一冷,她僵硬的转首,却看见了原本似乎与她起争执的江迟痛苦的蜷缩在廊边,大片大片猩红粘腻的液体从她受伤的腹部淌出,快要延伸到江宴的裙摆。
瑶姬走近,轻柔地俯身,用自己温热的体温传递着不住的暖意。江宴迷茫委屈的埋首在她颈间,自然也就忽略掉了她眸里森森的别意。
“宴儿,是母亲对你不起。往后这种腌臜的地方你少来,某些贱人你也少见——只要你听话,你就仍然是阿母的明珠。”
安静蜷缩在黑暗里的江迟正在被无边的痛意吞噬。她方才捅自己捅的竟有些狠辣,伤口一时大了,她连开眼凝泪的时间也没有,陡然就听见了瑶姬这段极其讽刺的话语。
她苍白的面孔绽出一点沤珠般的微笑。
她亦是知道的,当年生她也不过是这个女人的意外,她唯一的资格,不过就是在这忍耐着恶心看他们母女情深,而她独自一人躺在发臭的水坑边,流着泪,连出声放肆哭泣的权力也没有。
唯一一个疼爱她的人,已经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