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后来就像安魂曲一般,她慢慢安定下来,不再怕了。喉咙才有些干渴,就有温凉适宜的水送到她的嘴边,小满的手轻轻托着她的后脑,耐心地等她一点点喝下去,再轻柔地替她拭去水渍。
红杏一皱眉,小满倒反过来把她当成了孩子,轻声细语地温柔哄道:“有些苦,但喝完了,就会好起来。”
小满轻轻放开她,把搁在桌上的一碗东西端过来,舀了一口,小心翼翼地喂到她的嘴里。
红杏大半时间身不由己地沉在梦里,清醒时,人终归也是虚浮,软绵绵的没有气力。
小满扶她躺下,仍把她的手紧紧握着。
唯一能够使她分清楚时间的,惟有少年的身影。
小满搁了粥碗,又端来另一个碗,还是小心翼翼舀了一口,放到她嘴边,她尝了一口,眉头就因那一股说不出的苦涩皱了起来。
有时候醒来时,他坐在床沿边,身上盖着一件厚袄子充当被子,头低垂着,也睡了过去,边上还搁着一本学堂里带回来的书,她便知道,这是夜里。
是药,不晓得是什么时候煎好又凉过的,也是刚好适口的温度。
再后来,她的身体终于慢慢回暖,有了力气,头脑也逐渐清醒过来,再一次对上少年那双担忧的眼眸,还是黑白分明的,可是眼睛下方却被这几天的不眠不休折腾出一层薄淡阴影。
后来,黑夜白天,几乎全都搅和在了一处。
那几天,她着实被照料得妥帖极了,有生以来她从未被这样妥帖地照料过。
红杏终于放松下来,沉入梦里,这一回是个安宁的好梦。
那几天,外面的雨一直不肯停,屋里的天光始终是暗的。
她感觉自己被紧抱住了,小满还小,骨架子都没长成,稍嫌单薄,那突出的锁骨甚至把她的下颌都硌得生疼,他分明也是怕的,抱着她,整个人都在轻轻颤抖,他的手也冷,却还替她暖着。
冷不丁地那面具突然对准了她,一双赤红的眼阴森森瞪着,仿佛地狱里吃人的恶鬼,她没再敢睁过眼。
桃生,也是像这样的病,照旧还是那群萨满,他们围着他晃,像围着自己时一样,一圈、两圈、三圈……阿弟,顽皮可爱的阿弟,终于再没有醒过来。
她就这样静静看他,突然心里一动,滋生出一种不可抑制的愿望,禁不住上去握了他手,轻轻地贴放在自己脸上,然后又凑上去,亲了亲他的脸颊。
绵延了一整个初冬的雨,终于在某个清晨告一段落。
前一夜,好似要将剩余的雨水全数倾倒干净似的,暴雨不停不歇落了一整晚,狂风也隔着门窗在人们的睡梦里嘶吼了一整夜。
翌日,久违了的阳光洒下,明亮得好似夏日,天地万物都像获了新生般的干净,却有一桩事,仿佛平地里起的一个炸雷,将所有的人都惊了一下。
柳嫂的儿子铁成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