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告教头大人!”带队巡逻的伙长大声回应,“弟兄们已经按时熄灭了火烛。营内营外一切正常!”预料中的斥骂却没有传来,程小九停下脚步,先调整了一会儿呼吸,然后笑着询问道:“今晚情况正常么?弟兄们是否都已经按时休息?”
“对,咱们练了这么久,正手痒呢。如果张金称狗贼敢来,保准让他有来无回!”
“程教头!”被脚步声将目光吸引,正在玩闹的乡勇们吓了一跳,赶紧将火把从矛尖上取下来,端端正正地举在手里。然后肃立成排,可怜巴巴地等着被年青且武艺高强的兵曹大人教训。
“没有的事儿!”程小九大声否认,“我根本没进他们家门!”
“那当然。咱们只听县令大人和兵曹大人的!”小伙长又一挺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
“这里还能发生什么事儿!大伙每天被你操练得像活驴一样,那还有力气惹麻烦!”王二毛耸了耸肩膀,对程小九的话不屑一顾。
“程教头尽管放心。弟兄们警觉得很。”众乡勇怕程小九追究大伙故意偷懒的事,纷纷开口表态。
“你……”
“我是担心军营里边有事情发生,所以才跑得快了些!你别胡扯了,在弟兄们跟前给我留点颜面!”程小九无可奈何,只好低头讨饶。
“嗯!”程小九微笑着点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有些军官的气势,“南城墙那边呢,谁在带队值夜?”
“你想死啊!小声点儿!”程小九气得一把抓住王二毛的脑袋,狠狠按了下去。“乐呵吧,你!乐呵三天不到,然后被人抓住抄家灭族。你娘,你妹妹,全都给卖到塞外去给胡人当牧马奴。那地方冬天滴水成冰,光着脚走路,脚趾头都得粘在地上!”
“那更惨,是什么来着,你教过我。对,望风而逃!”王二毛不依不饶,继续拿话头挤兑程小九。在他眼里,好朋友即便做了再大的官儿,仍然是自己的好朋友,没必要向对方保持陌生人般的尊敬。更何况这个朋友还欠了自己许多人情,因此更应该像债主对待冤大头一样尽情地“欺负”他。
虽然是蒋帮闲的侄儿,但蒋百龄这家伙为人处事却与其叔叔一点都不一样。此人胆小,谨慎,并且身上带着股读书人的假清高。所以看不到什么希望的冒险事情,他是打死也不会去做的。当然轻易也不会跟着别人去造反。
程小九被噎得连连喘粗气,过了好一阵子,才慢慢缓过精神来。轻轻发出了一声叹息,他又低声问道:“说正经的,二毛,我不是跟你闹着玩?如果有人拉你造反,你会不会去?”
“是蒋伯龄,报告大人!”小伙长见程小九没有责怪大伙的意思,胸脯挺得更直。“他带着玉衡团第一旅在城南驻守。半个时辰前例行吹了一声号角报平安,没任何异状发生!”
“至少我把你当兄弟,不像你,看到老婆就忘了我!”王二毛反唇相讥。
“看到女人就没人性的家伙!哼!”王二毛翻翻眼皮,满脸鄙夷。“我早就知道是这样,所以听见小杏的声音,就没去你们家招讨人嫌。本以为你今晚肯定不回来了,结果刚才在半路上却又看到了你!”
王二毛不明白好朋友今天犯了哪门子邪,居然开口闭口“造反”个没完。用力搔了搔后脑勺,他半开玩笑半当真地回答道:“那得分是谁?你程小九煽动我,为了咱们之间的义气,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得跟你走上一遭。如果是换做别人,如老蒋、老李他们,算了吧,我还怕他们把我半道当牲口给卖了呢!”
“如果是更高一级呢,如主簿,或者县令大人?”程小九看着王二毛的眼睛,郑重追问道。
“你发疯啊你!”这回,轮到王二毛不满了。“县尊大人是朝廷的官儿,天天大把大把的肉好搂着,他怎可能造自己的反?”
“我只是打个比方!”程小九在心里苦笑。县尊大人的确每天都在大把搂钱,但那不代表他甘心安于现状。如果他能当了郡守,便意味着可以搂到更多的钱。如果他能当总管、大使、丞相,则根本不用伸手搂钱,便有无数人天天排着队向他进贡。世道如此,人心怎会懂得知足呢?伴着一声叹息,他又低声补充道,“你只管说你会不会跟着别人去凑热闹,别管我的比方对不对!”
“呵呵,别人还说你聪明呢,居然连这点儿事情都整不明白。”王二毛像得了宝贝般,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如果县令大人造反,所有弟兄肯定都跟着。我要是不跟着,第一个便被砍了脑袋当投名状!我才不当那傻子呢,跟着混呗?好歹多快活几天,不至于死得稀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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