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筱不想再跟她多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说了一家咖啡厅的名字就搁了电话。“我喜欢他为什么不能跟他在一起？”
想到郁景希，想到那双肉肉的小手捂着她的脸为她取暖的画面，白筱深呼吸了一口气，重新回到客厅，在手机又一次响起时，她接起了，那头传来苏蔓榕又惊又喜的声音：“筱筱，你肯听我……”
“是又怎么样？”白筱说完转身欲走，苏蔓榕却焦急地说：“筱筱，你不能跟绍庭在一起！”
苏蔓榕穿着一件韩版的毛衣，黑色的铅笔裤，一双奶白色的坡跟鞋，长发整洁地挽起，白筱在她头上找不到一根白头发，保养得当的脸上挨得近来看才能看到眼角一两条细纹，她身上散发着艺术家特有的气质，这样一个言行举止温婉而优雅的女人，很难想象是外婆口中那个精神分裂的女疯子。
白筱的嘴唇因为失了血色有点苍白，她看着苏蔓榕，不知为何她觉得苏蔓榕隐瞒了什么。
很没有新意的开场白，听在白筱耳里却不是滋味，她也想问问自己这些年过得好吗？
望着照片里那个扎着两角辫清秀美丽的女人，白筱心口窒息，她这一生都没像现在这么怨过。
“筱筱，你外公外婆他们怎么样了？”
她走到床柜边，从最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一本厚厚的书籍，从里面抽出了一张黑白照。
苏蔓榕蓦地看她，神色有些仓皇：“为什么这么问？”
白筱对侍应生说：“一杯开水，我马上就走。”
耳边似乎还萦绕着苏蔓榕唤她的那一声“筱筱”。
当苏蔓榕说出这个称谓时，白筱红了眼圈，但还是尽量克制着情绪：“没那个必要。”
原本跟苏蔓榕说话时的冷漠褪去，白筱很自然地放柔了声音：“有事在外面，你呢？”
白筱咄咄地看着她：“我爸爸是郁绍庭的什么人？”
白筱的手机有电话进来，她挣开苏蔓榕的手，是郁绍庭的号码。
郁景希哼哼了两声，语气有些不高兴：“看动画片，还有好多作业没做呢。”
“我生下苡薇后，政东陪我去黎阳，结果半路上……他为了救我死在了车上。”
苏蔓榕摇头，一双眼不肯从白筱身上挪开，“不用了，替我点两杯橙……筱筱，你喜欢喝什么？”
白筱看着对面这个处处以自己为中心的女人，无法将她与抛弃幼女的形象相提并论，她没有理会苏蔓榕的殷勤，直接在卡座坐下，苏蔓榕讪讪地跟着坐下来，一阵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因为你的爸爸是他的……”苏蔓榕突然噤声，像是察觉自己说错了什么，脸色刹那惨白。
“不用那么麻烦，电话里说就可以了。”
如果不是昨晚的撞见，她永远都不会来找自己？
“怀苡薇那段日子，我的情绪很低落，常常做噩梦，后来严重到需要定期去看心理医生，在怀孕八个月时我记起了以前的事情。”苏蔓榕抬头看向白筱的眼眸里蓄满了泪水，仿佛那是段痛苦的记忆。
要是这样的苏蔓榕是疯子，那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是正常人？
所以……觉得是他们这些在黎阳的亲人害死了她的丈夫，宁死不相往来吗？
“只要你出来，你想知道什么妈妈都告诉你。”
“可是我在爸爸公司呢。”
“我当时并不知道我跟他三年前就认识了，我失忆无法自理那段日子一直是他照顾我，后来……我跟他回了丰城，他告诉他父母我是云南人，家里亲人都过世了，半年后我们结婚，之后有了苡薇。”
白筱看她逃避的样子，心里已经有数了，拿过包起身：“既然这样，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
一阵手忙脚乱，饮料溅到了苏蔓榕的衣服，她却浑不自知，只是急切地望着走过来的白筱。
白筱收起手机，苏蔓榕已经盯着她试探地问：“刚刚电话里那个声音是景希吗？”
白筱别开眼假装没看到她眼底的泪光。
苏蔓榕没看漏白筱眼底的嘲讽，越加地紧张：“筱筱，你是不是在怨妈妈？”
“筱筱，这些年是我懦弱，不敢面对过去的事情，也害得你受了不少苦，”苏蔓榕伸手想要握住白筱的手，白筱却往后一缩，避开了她的触碰，苏蔓榕急急地看着她：“筱筱，你愿意跟妈妈出国吗？”
“你不是说我想问什么都告诉我吗？告诉我地址，我去找你。”
“那又是怎么样？你放心，我没有打算破坏你现在安宁的生活，也不会告诉别人你还有另一个女儿。”
听她这样不咸不淡地说话，苏蔓榕颇为激动：“你就是我的女儿，你叫白筱，‘幽娟松筱径，月出寒蝉鸣’的筱，我自己取得名字怎么会有错？”
苏蔓榕忙点头，想坐下又站起来，殷切地看着白筱：“筱筱，这边有阳光，要不你坐这边来。”
听筒里传来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小跑声，还有其他人打招呼的声音，但苏蔓榕都疲于应对，一心都落在电话另头的白筱身上：“筱筱，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现在过得很好，不需要谁的补偿，如果可以，我只希望你回去看看外婆。”
手机铃声随即在客厅里响起，一遍又一遍，周而复始。
白筱甚至能想象到郁景希仰躺在沙发上，晃着一双小短腿，挺着鼓鼓的小肚皮优哉游哉的样子。
白筱冷漠的话终于让苏蔓榕的眼泪掉落：“筱筱，我真不是故意丢下你不管的。”
苏蔓榕脸上一闪而过失落，交叠握在一块儿的双手泄露了她此刻不安凌乱的心情。
说着，她又拉过白筱的手，眼神近乎哀求：“就当是妈妈求你，跟妈妈到国外去生活，你还年轻，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告诉妈妈，妈妈在爱尔兰认识很多人，可以给你介绍。”
“我都不知道原来大嫂在背后这么撬我的墙角。”
白筱跟苏蔓榕不约而同地转头——
郁绍庭大步走过来，西装笔挺，气势凌厉，薄唇紧抿，脸色不愉。
苏蔓榕神色难看，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郁绍庭已经站在了白筱身边。
白筱垂眼，她的肩上已经多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郁绍庭什么也没再说，拥着她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