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去在意,但手指甲还是嵌进了手掌心,白筱冷冷地望着对方。凌玲的目光悠远,说起那段深埋在心底的记忆,“我第一次见他是在一家酒吧的后门,他喝得酩酊大醉,以我的阅历,我一眼就看出他是为情所困,那晚我收留了他,那之后,我们很自然地就同居了。”
她从小就没有双亲,又是在无数白眼中长大,最渴望的不过是家的温暖和亲人的关心,她原以为裴祁佑是那个让她感到幸福的人,可是结果呢?苦尽了依旧是苦,曾有过的甘甜不过是让她痛上加痛。
病床上的人睫毛微微颤了下,垂着头的白筱并没有看到。
“现在连跟我单独待一会儿你都受不了了吗?”裴祁佑的嗓音还有些喑哑。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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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离开我,别跟我离婚,我们不要再相互折磨了好不好?”他就像个孩子,把头埋进她的发间,“筱筱,我知道错了,我们和好,就跟以前一样。”
白筱站在盥洗盆前,水声哗哗,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张娟秀的脸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她匆匆地下楼跑出医院大门,那辆送她来医院的越野车已经不在原地了。
白筱已经从卡座上起身,她经过凌玲的时候停下,寂静的咖啡厅里,是她清柔的嗓音,“你既然知晓这么多事,那你知不知道,我从四岁就跟裴祁佑认识,十八岁嫁给他,我跟了他二十年。”
“我送你回医院。”白筱心头一紧,伸手就要去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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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叶和欢在外面敲门,“……裴祁佑还在楼下。”
公寓楼前的草坪边,站了个人,病号服,头上缠着滑稽的纱布,不是裴祁佑还是谁?
裴祁佑挥开她的手,往后踉跄地退了一步,“你不是要跟我离婚吗?还假惺惺地做什么?”
对方冲白筱友好一笑,招来侍应生:“帮这位小姐点一杯奶茶……”
白筱没有回答,片刻沉默后才幽幽地开口:“早点回去吧。”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叶和欢意有所指地看向白筱。
白筱没有回答叶和欢,径直回了自己的卧室。
光线微暗的房间里,他缓缓睁开的眼睛带着如星辰般明亮的碎光,就那样静静地凝望着她。
直到外面护士来催了,白筱才放开裴祁佑的手,起身准备离开时她的手却被轻轻地握住。
“从他二十三岁起,我就跟着他了,知道他结婚并不稀奇。”
在床边坐下,白筱望着双眼紧闭的男人。
“说什么?你要跟我离婚是不是?”裴祁佑脸上露出一丝的自嘲。
她看看紧闭的房门,又瞧瞧楼下固执地不肯离开的男人,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把裴祁佑送到医院,白筱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凌玲说着,眼底流露出一丝感伤,“可是这些年,我都没见他真正开心地笑过,即便是睡觉的时候,也是眉头紧皱,偶尔还会梦呓,以前不知道,现在看到你,我才明白那时候他喊得是‘筱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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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他开始拼命工作,终于在半年后得到一个大项目,并借此一举成功,我跟他回了丰城,我也知道自己不是他唯一的女人,但不管他身边是谁,我都没见他真正地对谁上心过。”
裴祁佑的身体在不住地战栗,却牢牢地圈着她。
白筱起身过去开了门,果然,裴祁佑穿着病号服站在门口,没有任何外套,头上还缠着纱布,几日不见,他的脸更加削瘦,轮廓线条愈加地凌厉,一双眼睛定定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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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是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转身之际,门外,裴祁佑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干涩地吐出一句话:“筱筱,能不能不离婚?”
“白筱,你这是在跟我装傻吗?”叶和欢趴在沙发上,翘着脚丫子,“我就问你,你还要离婚吗?”
白筱手上动作不停,“他都已经醒了,我还过去做什么?”
白筱缓缓闭上眼,眼泪混着雨水滑下,她伸手去推他,他高大的身体却摇晃地要栽倒,可哪怕是失去了意识,他依然死死地拥着她,两个人一齐跌倒在泥泞的草坪上。
躲在楼道里的叶和欢再也看不下去,撑着伞冲过来,“你扶他起来,我去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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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苍白着一张脸,双眼被雨水冲刷得红肿,黑发湿哒哒地贴在纱布上,“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白筱搁在桌下的双手缓缓握紧,听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我没空跟你谈家常,如果这就是你找我来要说的话,那我不奉陪了。”
手机有电/话进来,是裴母打来的,说裴祁佑不见了。
他全身都湿透,病号服贴在身上,被淋湿的纱布有淡淡的血迹,雨丝淋得他睁不开眼。
“筱筱,能不能不离婚?”她的耳畔似乎还没散去他的这句话。
“裴祁佑!”白筱摸着他滚烫的额头,心生不安,想要上楼叫和欢开车送他去医院。
凌玲望着白筱,莞尔:“我现在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跟我断绝往来。”
白筱低头看着裴祁佑插着针管的手,尔后伸手握住,一阵冰凉窜入她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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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咖啡厅出来,白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不远处的商场大门口,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
鹅黄色的运动三件套,驼色雪地靴,微卷的香菇头,白嫩漂亮的小脸蛋,一一落进白筱的眼底。
白筱来不及多想,已经朝着拿着一串冰葫芦的郁景希小跑过去。
“景希!”白筱避开来往路人,气喘吁吁地喊那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