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希,怎么了?谁欺负你啦,告诉奶奶。”
他本就是个冷情的男人,郁老太太给他算过命,算命的说他天生凉薄,命虽富贵却太硬,日后难免克妻克子,落个不得好死的下场,当时老太太就把那算命的给轰了出去。就在这时,厕所的门被“嘭嘭”地敲响——
郁绍庭垂着头跟她鼻子对鼻子,眼睛对眼睛,浓重的鼻息充斥在两人之间:“不回答你外婆吗?”
“郁景希,再多说一句,我马上给你订回拉斯维加斯的机票。”
“周末我已经帮你换选了跆拳道班。”
郁绍庭淡淡斜了眼满脸憋屈的儿子,莫名地,本气闷的胸口突然就顺畅了。
白筱瞬间清醒过来,看到两人亲密的姿势,心里一慌,尤其是听到门把手不断被转动的声音,看到郁绍庭一动不动,更是使劲挣扎:“外婆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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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真喜欢拉小提琴,就找个小提琴老师让她星期天来家里教你。”
冬天她的手因为洗床单跟衣服生满冻疮,他会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往掌心呵气。
郁景希坐在郁战明腿上,有些小得意,偷偷地看向右手边的郁绍庭,不想对上那深邃的黑眸,小心肝跳了跳,小胖手忙抓了一颗腰果送到郁战明嘴边:“爷爷吃。”
后来徐淑媛死了,他和尚一样清心寡欲的私生活无意间被母亲发现。
有阳光透过身后的窗户透进来,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金色的光线里。
“嘭嘭!”外婆的身影晃动在门外,“筱筱……”
也许是因为时间隔得太久,她已经看不清他的脸,唯独不变的是掌心的温暖。
顺着黑色的西装她抬头望去,入目的是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刻薄紧抿的双唇,线条流畅的下颌,高挺的鼻梁,跟记忆里那张模糊的脸庞在她的大脑里来回交替,她抬起的手无意识地轻轻抚上他的侧脸。
郁绍庭突然扳过她的肩头,将她翻过来又往旁边墙上一推,他倾身而上,低头封住她的唇。
白筱顺着冰冷的墙壁缓缓地下滑,她坐在地上,双手抓着自己的头,长发凌乱,慢慢地搂紧自己的双臂,眼圈酸涩,像是随时都可能潸然泪下。
“就早上在医院啊!”郁景希气恼自己怎么有个这么无赖善变的爸爸,“而且小白也不是乱七八糟的女人,不准你这么说她!你不能因为没女孩喜欢你也不让我跟小白来往!”
“有完没完了?”郁绍庭皱眉冷喝了一声。
一顿饭吃得接近尾声,郁老太太的念叨准时响起。
白筱睡得昏昏沉沉,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筱筱!”
白筱半闭的双眼,靠在他的怀中,又长又密的睫毛不停地颤抖,她的一只手碰到了冰凉的皮带滑扣。
可是等车子转过两个十字路口驶上高架,郁绍庭都没开口说一个字。
宾利欧陆刚在大院郁家的别墅前停下,郁景希就赌气地推开门跑了下去。
徐淑媛保住了性命,痊愈后他们去登记结了婚,婚后的徐淑媛依旧会用那爱慕的眼神凝望着他,每当入夜却变得惶恐不安,后来他才得知因为那次事故让徐淑媛失去了子宫。
“乖~~”郁战明慈祥地摸了摸乖孙子的脑袋,心都要软掉了。
他说:“关于摩天轮的传说,你听过吗?”
他结婚那天新娘子在前往婚礼现场的路上,所坐的婚车跟一辆大卡发生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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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那个算命的给自己批得命,想到徐淑媛如果没跟自己换车……这是他亏欠她的,郁家知道,徐家也知道,所以才会在徐淑媛恢复身体后迫不及待办了他们的婚礼。
郁绍庭的黑眸幽深,深得似要拧出墨滴来,他任由她亲吻着自己,没有去推开她……
等老太太入了座,四个男人不约而同地拿起筷子,动作出奇地一致。
她忙转头对门口道:“刚才不小心滑倒,我没事……外婆,我过会儿就……出去。”
“爸爸,你考虑得怎么样了?”郁景希又试探地叫了几声,“爸爸,爸爸?”
郁绍庭看了眼床上的老人,蓦地将她整个人抱起,大步迈向洗手间。
郁绍庭突然埋首在她的脖颈处,凌乱的气息令她战栗,忽然就响起白沁莉那挑衅的话来——
郁家人饭桌上一直秉承着“食不言”的准则,所以安静得只有筷子碰到碗壁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郁绍庭将烟蒂丢进马桶,拉开门就出去了。
郁景希气鼓鼓地两条小胳臂环胸,别开头看窗外,心想自己一定不是他亲生的,有哪个爸爸会这么苛刻自己的孩子!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过继给二伯做儿子……
郁景希委屈地抿起小嘴,臭爸爸,坏爸爸!心里正骂得唤,郁绍庭冷冰冰的命令在旁边响起:“以后都不许再跟乱七八糟的女人来往,也不准再整天往医院跑。”
只有他心里清楚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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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是洗手间里过大的动静惊动了老人家。
郁绍庭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一盒抽纸就重重地砸在他的肩上,然后光荣掉地。
郁景希无法接受郁绍庭的自作主张,鼓着小脸表示抗议:“我不要学跆拳道,我想学小提琴,我要小白做我的老师!爸爸,你不是说蛮喜欢小白的吗?怎么突然又变卦了?”
他盯着她的眼神阴鸷却又炽热,像他这种居于高位的男人,都有他人不可挑战的底线,怎么可能忍受女人在这个时候喊着其他男人的名字?
说完,郁景希两眼殷切地等待郁绍庭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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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景希整张脸都要埋进饭碗里,冷不防听到老人家关切的询问,立刻红了眼:“奶奶……”却在接受到旁边投来的警告冷眼时立刻噤了声,委屈地缩了缩脖子。
郁绍庭深沉的眼睛停在她安详的睡颜上,久久地,静静地,像是在看她,却又仿佛在透过她看向更远的地方。
为了瞒住徐淑媛不能跟他同房的事,没多久他们就移居到了国外,偶尔才回国一次,四年婚姻生活,他们相敬如宾,他的洁身自好让他们婚后没有红过一次脸,吵过一次架。
“我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生了三个儿子,一个英年早逝,一个好好地就离了婚,一个倒好,孩子是有了,结果老婆没了,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
白筱眼神警告不允许他乱来,他回盯着她,没有了动作。
“爸爸!”郁景希皱着小脸不情愿地喊了一声。
“你知道吗?裴祁佑碰我的时候,我才十四岁,毛还没长全!”
上高中那会儿,当路靳声他们看片儿看得热血澎湃,只有他盯着电视里的画面一点冲动都没有。
郁老太太心急如焚,以为他因为徐淑媛的死万念俱灰,只想带着孩子孤独终老。
白筱睁开眼,朦胧的视线里是白茫茫的墙壁,她发现自己的头正枕在一个肩膀上。
躲在门卫处大叔那里往门外探头探脑了会儿,郁景希能隐约察觉到自己这个爸爸的心情不是很好,地上烟头就要不少了,踌躇了片刻还是扭捏着走了过去。
老人家精神不济,在一番热闹的攀谈过又沉沉地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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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郁景希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个噩耗。
郁老太太抽了张纸巾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每回做戏都做足了。
郁绍庭听不下去,搁下筷子,看向老太太,“那妈你说想怎么样?”
老太太等的就是这句话,熟练地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照片,一张搁老二面前,一张推到老三旁边,“仲骁,绍庭,这两姑娘怎么样?模样家世都没得说。”
老二默默地吃饭,假装没看到那张照片。
郁绍庭扫了眼照片,皱眉,“以后这样的,妈你不要再给我介绍了。”
郁总参谋重重拍了下桌子,“你皱眉几个意思?还嫌弃人家啦?人家不嫌弃你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