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强忍羞怯,冷静下来。
将一只有如澡雪的玉腕,双手奉给李翊。
“……夫、夫君,这是适才煮的醒酒汤。”
李翊接过汤碗,微微一笑,“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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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唇边,只轻呷了一口,又道:
“礼仪繁多,倒也折腾人。”
旋即又温声问她:“累吗?”
麋贞闻言,不由微微一笑,伸手舀了碗汤,向李翊唇边送去。
点了点头,却又抬眸望着李翊,轻声说道:
“……可是我很开心。”
李翊心念一动,不知为何,竟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与我成亲,是你家族的权宜之计,还是你的心甘情愿?”
麋贞一愣,不防李翊竟会有此一问。
心上一紧,可仍是先将手里的汤碗给端稳了,这才抬起眼眸。
“那您呢?”
麋贞扯出一抹笑容,眼眸中波澜不惊。
“您是为着我,还是为着我姓麋?”
她一双剪水眸经烛光一晃,愈发牵出些缱绻来。
望过去,李翊竟也不觉消得片刻恍惚。
好在李翊也算情场高手,面对这般刁钻的质问。
李翊只托赖三分醉意,抬手往她鼻尖轻轻一刮,温声道:
“我若非真心实意,又岂会在乎你的回答?”
唔!
麋贞眼中登时闪过一瞬慌乱,飞快地低下头。
忽觉不知何时,已与李翊靠在了一起。
李翊笑着伸手,抚她发顶:
“早日歇息吧,明日还有诸多事务要做。”
麋贞刹那便飞红了脸,款款起身,声音倒还算镇定。
“是,妾身这便服侍夫君更衣。”
少时。
鸳鸯喜被之下,麋贞那双不安分的手兀自紧张地动着。
少女那稚鹿般的神情落入李翊眼中,惹得心头一软。
索性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用下颔抵在她的鬓间,轻而缓地挨了几下。
麋贞感受到那温热的吐息,洒落在眉心和耳尖,只留的一阵温柔。
忽觉身子一僵,男子正轻轻吻着她的额头。
麋贞正手足无措之际,忽觉那轻柔的吻从额头滑落。
点在眉心,又顺着眼睫划过鼻尖、
最终落在了唇瓣上……
麋贞脑中登时一片空白,心头仿佛万千情愫汹涌掠过。
一时怔在原地,竟不知如何是好。
于是,
巫山雨欲来,春风慢徘徊。
红烛银屏,轻帘薄帐。
十指交握,耳鬓厮磨。
……
……
翌日。
李翊自床上醒来,手往枕边一摸,却不见了娇妻。
便坐起身来,就看到麋贞早已醒来。
此时正跪坐于镜前,半倚栏杆,为自己梳妆打扮。
听闻帘外声响,忙起身来迎。
身姿仍旧绰约,拜倒亦是亭亭。
“妾身见过夫君。”
李翊的目光却是落在窗外天色,牵起唇角:
“今日端的良辰美景,赏心乐事,皆是齐了。”
麋贞莞尔一笑,倏尔向李翊褔身一拜:
“妾有一事,想求夫君。”
李翊笑着扶她起身。
“你我夫妻之间,不必言此。”
“有何事,直说无妨。”
“夫君可知妾身出嫁之时,兄长为我备下的彩礼具体数目?”
李翊颔首,“昨日我已清点过了,确实不少。”
谁料,麋贞忽然拜道:
“妾身愿将这一半嫁妆献予州府!”
嘶……
饶是李翊一向沉着冷静,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可当听到麋贞这话时,还是忍不住微微一惊:
“夫人缘何如此?”
这些嫁妆基本上算是麋贞的私人财产,也是她离开娘家后的立身之本。
可她却愿意直接拿出一半出来,捐给徐州州府。
何也?
麋贞正色道:
“听闻夫君近日正与使君反腐倡廉,整顿徐州官场。”
“我麋家愿带头做表率,捐出这钱粮来。”
李翊闻言,不禁弯唇笑道:
“可据我所知,麋別驾一向正直清廉,未有过贪腐之举。”
“你这表率做的却是大了。”
麋贞回以一笑:
“兄长乃徐州別驾,亦是东海望族。”
“今若与众官做表率,当更利于夫君整顿吏治。”
明明是在替麋家考虑,可话里话外都像是在为着李翊。
这女子的确聪慧,不愧是大户人家出身。
李翊来到这个世界只有一年多,此前所能交心谈话的女子不过桃红一人而已。
他已觉桃红非比寻常女子,胆大细心。
可直到与真正的大家闺秀相处过后,才知道人与人之间,是有着一条不可跨越的鸿沟的。
而这条鸿沟,叫做阶级。
李翊凤目轻抬,望着麋贞,淡淡道:
“此举是夫人之意,还是令兄之意?”
麋贞明眸对上李翊,平静地答道:“
“不论是兄长还是妾身,皆是姓麋。”
话音一转,“如是,不论是为了徐州还是为了夫君。”
言下之意,彰彰在目。
李翊何等明智,立马明白过来了麋家的用意。
说是做表率,实则是觉得刘备实力越来越强,他们麋家的地位不在似当初那般不可撼动了。
有了危机感之后,麋家把赌注全部压在了李翊身上。
有了这位麋家贤婿,无论将来发生何事,他们麋家都能保有一个不小的地位。
但这想法却是多此一举了。
不仅小看了老刘,还小看了李翊。
老刘何等重感情?
入蜀之后,仍不忘回报自己这位天使投资人。
直接给了麋竺当安汉将军,地位比诸葛亮都高。
虽然没有兵权,但地位在那摆着。
能力不行就白养着,反正也不差你这口俸禄。
即便后来糜芳叛变,害死了关二爷。
刘备仍旧没有处置麋竺,反过来还安慰他,让他不要放在心上。
对麋竺是礼待如初。
念及此,李翊将唇一扬:
“夫人出身名门大户,想来读过不少诗书。”
“不知可有读过《孟子》?”
麋贞颔首,“是。”
李翊澹澹道来:
“孟子告齐宣王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心腹。”
“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之视君如国人——”
麋贞当即顺声道:
“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
不错……
李翊颔首,牵唇笑道:
“夫人可知,臣之于君,亦是如此。”
麋贞闻言,微微一怔,凝眸未语。
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
“您与使君,一直都是如此吗?”
“一直如此,心如明月。”
李翊淡淡答。
“君不负臣,臣亦不负君。”
言外之意,便是告诉麋贞和她背后的麋家。
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你们的主公是刘备,不是曹操,更不是孙权。
安心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保你家族常青。
况麋家的确有恩于李翊,李翊又岂是不知恩图报之人?
“好了,时辰不早了。”
李翊撩衣起身,“我得去州府看看,今日有无有事。”
一颔首,不再多言,径自转身离去。
麋贞静立于原地,凝眸处却是李翊的身影渐远——
“夫君!
麋贞倏然一声轻唤。
李翊正要迈门而去,却听得身后清音,方转回头。
看着麋贞,看她有何话说。
麋贞微微一顿,方才褔身一拜,启唇道:
“夫君今日之金玉良言,妾身铭记于心!”
李翊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转身离去。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