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要治万种疾病,最好的良药就是慢慢地。
慢慢地等白开水变得微凉,慢慢地将药片放入口中,慢慢地兑水服用,慢慢地爱一个人,慢慢地遗忘他。
我似有若无地笑了笑,算是认可他这份笃定。
十多分钟后电车停站,他牵着我穿过四通八达的蜘蛛桥,走进某条老街市场后,两旁又白又旧的居民楼都敞着窗户,不时就冒出阵炒菜的油烟,天空被错综复杂的电线拉满,香樟树下摆满了各式摊位,傍晚的路上还人来人往。
卖青团麻薯的嬢嬢给她的糖水摊子支了个红色的棚子,七块钱就能买到两份满当的大瓷碗,先用三勺凉白的牛奶麻薯打底,接着加切丁切块的青翠色玫珑蜜瓜,再覆上一层绿豌豆模样的小青团。
杨东清多给我买了份红糖小糍粑,这次没逼我全部吃完,只说让我一起尝尝味道。
两种小吃都很清甜,糍粑表面洒满细碎的炒白芝麻,浇了红糖,中间的糯米团还热乎着,和豌豆青团一起入口没嚼几下就会黏牙,说话都是一阵白米和绿果的香味。
费力对付完大半,我都推给杨东清,他一同将我的勺子都接过,没几分钟便将剩下的都给吃光。
山城的秋天夜晚来得快,杨东清好像并不着急回去,带着我继续在老街中逛游。
路过一个夜摊,杨东清忽然停下,眼睛在各式发夹中挨个寻找了阵,最终拿起一个浅青色抓夹。
“喜不喜欢?”他问。
我点头。
他随即买下。
出巷口右走,公交站台在槐荫底下。
或许是太过偏僻,等了好几分钟都只有我们两个。
他把发夹捏在手中摩挲:“要试一试吗?”
我说完好,等他拿给我。
他伸手,却捞起我的长发,不娴熟地夹出一个松垮的团发。
“怎么样?”我问。
他与我之间,只有半拳罅隙,回答时我能清楚感受到他胸腔的振动。
“哥。”
“你真好看。”
我拿手将发夹重新加牢,听后笑说:“先拿我练练手,以后才好照顾你女朋友。”
杨东清不接话,只说:“车过来了。”
回去我刚进浴室,就听阿婆来敲门,再出去时人已经走了,桌上只留了碗瓦罐鸡汤。
“阿婆说她做多了,让我们也尝尝,”杨东清处理着没写完的试卷,又对我说,“我不饿,你都吃了。”
我走上前就能闻到鸡肉、桂圆和当归混合的鲜香,端起来时碗壁还是温热的。
不过我说:“太多了。”
他抬头,下一秒就要说出那个“哦”。
我忙将他打断,商量道:“我只喝汤,鸡肉你吃。”
他想了想,妥协说:“嗯。”
我随即坐在床沿,将少盐的鸡汤喝了个七八,尝出里面还加了不少粮食酿成的甜酒,小火慢炖变得更加醇厚。没过几分钟我就受不了,躺下去后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我酒量只能算下三等,此时胃腹异常温暖,身体却被慢慢挥发的酒精烧得燥热。
醉没醉,我不知道,总之眼皮极累,只能半阖着看天花板上的暖黄色浅光。听觉却灵敏,窗外又下起淅淅沥沥的夜雨,床头飞虫翕移时小翅的扇动也能听得到。
好像过了很久。
浴室有阵水流,然后是故意放轻的脚步。
我已经完全睁不开眼,但胸口热得睡不着。
“哥。”
低低沉沉,不吵耳朵。
我的思维变得迟缓,大半分钟都没想起来这熟悉的声音属于谁。
接着,还有些湿润的手背就贴在了我额头上。
很凉。
我舒服地哼呤了声。
那只手没着急拿走,感受了几分钟温热后,下移到我脸上。
他先用指腹摩挲我的眼皮,再挪去抚摸面中的痣,最终碾摩起唇瓣。
我微张着嘴呼吸,身体似乎并不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