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好手电，我倚在门口等待。几分钟后楼梯传来一阵脚步，杨东清随即便从过道那头出现，进门时顺带捞上我一起。
“降温了，走廊有风。”
我随口说：“今天香港都还有28度呢。”
话音刚落，他的身体明显一怔，转过头先看看我，再看看床柜上的手机，掀了掀眼帘后脸上便不再有任何代表慌乱的神色，单只问：“早上有没有吵到你？”
“刚好当晨间闹钟，”我半开玩笑，再指向饭桌，“让你能有机会尝一尝我的手艺。”
从坡梯回来不会超过十分钟，我提早将保温的锅盖拿掉，此时那几个黄瓷盆上都还腾腾冒着热气。
杨东清却缄默，眉苇轻蹙，却不像平常的那种生人勿近的冷漠，貌似是有些惊讶，又像是在思考。
我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怎么了？”我本来就对自己的厨艺没多少信心，见他还没吃过一口脸色就凝重成这样，不免担心起来。
好几秒后，他才说：“没怎么。”
说完，他走到饭桌前，拿起碗开始盛饭。
我暗自舒了口气，坐下后说得有些局促：“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做了些。”
他动动喉结，沉出一个“嗯”，拿着汤勺拨开飘动在鲫鱼豆腐汤表面的浅薄油色，往碗里又盛进几勺浓白的鱼汤，随后放在了我面前。
我为难地对着那碗快要冒尖的鱼汤泡饭眨了眨眼，违心地说了句：“谢谢。”
他貌似也用一个“嗯”回答了我，又好像没有，总之他声音低低沉沉的，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
等他也坐下，我将凳子挪到离他只有半臂远，先给他夹了一块稍微看得过去的红烧肉，嘴里不断说着“快尝尝”来掩饰自己的紧张。
我的确许久没下过厨，动刀切丁时都显得生疏，焯水、炒糖、干煎、放料、闷蒸，全凭直觉，做好的五花肉有些酥烂，还起了层金黄的锅巴，卖相并不怎么好看。
杨东清也没嫌弃，放进嘴中后扒拉了口饭，咽下对我说：“很好吃。”
白炽灯降落，照进他的浅色眼睛里，琥珀珠子变得亮亮的，有点像银河中两颗熠熠发光的星星。
我这才放了心，又接连给他夹了鱼香茄子和黄花菜肉丝，献宝似的催促他“快吃快吃”。
他若有若无地“嗯”，尝过后都说“好吃”。
厨艺难得能得到认可，我异常高兴，脱口而出就要说“好吃你就多吃点”，结果被他截断，监督道：“记得把饭吃完。”
我当即哽住，佯笑：“其实我也不怎么喜欢喝鱼汤。”
他浅浅看我一眼，淡道：“哦。”
我总能被他这个“哦”堵得无可奈何，于是只得埋头吃饭。
他照常先比我吃完，往我碗里剥来几次鲫鱼肉后，突然对我说：“哥，明天我们去看场电影吧。”
我把脸从饭碗里抬起来，嚼着饭含糊地答应：“好啊。”
直到饭后他洗完碗回来，我才猛地想起问：“看什么电影？”
他一瓶一瓶帮我倒着药，听后微微张了嘴，想了想又闭上，回答：“我忘了。”
“票在我口袋里。”说着，他示意我摸出来看。
我照做，伸进手后先摸到一个四四方方的薄状硬物，便疑惑地将它和电影票一起摸了出来，发现是封粉色信函，正面偌大两个“情书”的字样。
我十分意外，举到他面前：“你的啊？”
他没往信函上暼过半眼，兀自旋紧最后一个瓶盖，“嗯”了声。
“谁送的？”我好奇道。
他貌似思考了片刻，回答我：“一个女同学。”
“你认识吗？”我带着八卦的兴致追问。
“不认识。”他摊开我的手，将胶囊全都倒给我。
他不肯多说，我便知趣地点点头闭嘴，正想要将情书还给他时，却被他拒绝，还说：“这种东西，不是应该交给你吗？”
我疑惑：“为什么？”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随后往浴室走：“因为你是我哥。”
我愣了愣，吃完药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便先将那封情书放进自己的背包，走进浴室问他：“那你看过了吗？”
“没有。”他漠然地回答。
我听后，咬着牙刷从镜子里瞟了他一眼，心中腹诽过去的自己哪有这么不通人意。
睡时杨东清提前将晨间电台关闭，躺下去后照常拿背对着我，我也未在意，倚在床上看起那两张电影票。
电影在明天下午15点20分放映，名字挺有意思，也叫《情书》。
看见印在票样最下方那个熟悉的原着作者后，我幡然想起自己曾在高中时代看过这本书，随即问他：“你看过这本书吗？”
“看过。”他好像快睡着了，声音有些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