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句歌词,”我说,“要听一听吗?”
“好啊。”
我把随身听打开,放到听筒前播放起《地尽头》。
“离别似绝症/已灭亡的高兴”
“令我的背影/于东京结冰”
关淑怡唱出头两句时,我坐在床上看起薄荷绿的窗帘。
窗户没关紧,留了道狭小的缝隙,今晚像有下雨的预兆,事前有些起风。
房间里,静到凝固的空气中变得稍微潮湿,窗帘底下悬挂的浅黄穗子开始前后跃动,如同《地尽头》的伴舞。
直到最后一个音节结束。
《地尽头》是首粤语歌,听完后杨东清当然做不了任何评价。
我走到窗前,点燃一支烟后叫他:“杨东清。”
“嗯。”他才沉出一声。
看着玻璃窗上划出的半透明雨痕,我对他说:“香港下雨了。”
“我知道。”他却答。
我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他停顿了下,说:“你刚刚告诉我的。”
我微怔,然后揉着太阳穴笑了声。
“国庆,”他又说,“你能不能回来看我?”
我将还剩一半的香烟在烟灰缸里按灭,自然不会拒绝他:“好。”
他那边突然有些喧哗,好像是有同学叫他去上晚自习。
“跟女朋友打电话啊?”
我最后听到的一句话是这个,然后戛然而止,听筒里只剩一阵忙音。
从那晚后,杨东清再没给我打过电话,不过短信变得频繁,不再是单调的早晚吃药提醒,有时隔天就会多发一句,有时会多发两句。
30号傍晚,我坐上飞机赴约。
要独自度过几小时的无聊时间,手机开飞行模式后我开始逐条翻看起杨东清的短信。
8月24日/6:41
哥,重庆也下雨了。
记得吃药。
8月26日/22:53
哥,重庆雨停了。
记得吃药。
后几天又都是同两条“记得吃药。”
9月7日/22:47
哥,最近失眠有没有变得好一点?
记得吃药。
……
9月19日/22:57
哥,我今天看见彩虹了,等你回来给你看照片。
记得吃药。
……
一直翻到最底,还是以那句“记得吃药”结束。
看完,我突然觉得这种时候的杨东清挺可爱,不免失笑了声。
“妈妈,你看,是彩虹!”领座的孩子指着防爆窗外惊喜地大叫。
我闻声去看,入眼先是远际的橘红色霞海,然后在临近机翼的两片相似的白色云穹之间,有个圆状的透明七彩霓环。
和其他乘客一样,我也立即举起手机接连拍了好几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