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陈宝俊带着我满重庆的游逛，快要把山城的东西南北中都跑一遍，白天胡吃些冰粉凉虾红糖小糍粑，晚上他总要找个小馆喝酒，然后一觉睡到翌日下午。
我也陷入等待杨东清的循环，坐不住时曾到筒子楼找过他好几次，邻居都说没见他们爷俩回来过。我只好再去火锅店找人，老板娘却让我回去，说杨东清昨天结了工钱，已经辞职不干了。
我立即问她要了杨东清的电话号码，未曾踌躇地拨打过去，铃响几秒后传来他低沉地一声“喂”。
“你去了哪里？”我听他那边稍显嘈杂。
听出是我的声音，杨东清说：“找人。”
“什么人？”
他只说：“我会来找你的。”
说完，杨东清将电话挂断。
忙音在我耳中响了很久。
21：00pm
将喝醉酒的陈宝俊安顿好，我朝着自己房间走。
或许是为了美观，301门旁摆了棵巨型常青树花盆。
走过去，我才看见门口蹲了个人。
他也抬头，用那双琥珀色的潮湿眼睛看我。
“杨东清？”我有些意外。
“我来找你，”杨东清贴着门缓慢地站起来，眼神有些躲闪，“你没在。”
察觉到他的异样，我仔细把人再看了遍，见他鼻梁骨上似乎泛了块淤青，嘴角也裂着团暗红色的血。
“你去找的是那天那几个人？”我的第一反应是这个，着急时没忍住将他一只胳膊抓住。
杨东清眯了眯眼，扣住我的手后本想拿掉，最终却保持原状，说：“不是。”
“那你和谁打过架？”我去看被他扣住的手，却看见他手背上干涸的血迹，以及指关节处新结的血痂。
“杨德雄。”他刚开口，我就拉着人往外走。
好在出了旅馆就叫上一辆计程车，我告诉司机去最近的医院，转头刚想和他说话，杨东清突然流起鼻血。
我慌了一瞬，连忙管司机要来纸巾，叫杨东清抬起头后团上纸就往他鼻子里塞。
好歹止住鼻血，我托着他的脸擦拭流到其他地方的血迹。
他静静地看我。
处理好后，我让他往我腿上躺，这样不至于一直仰着头。
或许是疼得有些麻木了，杨东清这次居然没反抗，躺下时我拿一只胳膊枕住他的后脑勺，环绕一圈后手正好能够触碰到他的冰凉的耳廓。
“为什么要和他打架？”在我的印象里，过去的自己只会往外躲，绝对不会和杨德雄有正面冲突。
杨东清半阖着眼皮不肯看我，说：“他不把户口本给我。”
我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他问：“你拿户口本做什么？”
“你说的，”杨东清说，“要带我走。”
他这话实在出乎我的意料，于是我立马追问：“你愿意相信我了？”
杨东清顿了顿，平静道：“你比他要对我好很多。”
我听不出杨东清的希冀，不过他能相信我，我就心满意足。
最近的小医院打着红十字会的旗号，进去后没见有几个护士，也用不着排队挂号，所以整套流程下来没花多少时间。
杨东清身上很多皮外伤，索性没有伤及筋骨，检查完医生给他消毒上药，还让我拿了盒化淤的药膏。
“那杨德雄现在在哪里？”回去的路上，我问杨东清。
“第五人民医院。”杨东清低头，摩挲着手指。
我一愣：“谁送去的？”
杨东清看向我，因为背着光，眼睛里聚进一些暗色：“我。”
我又一愣。
回到旅馆，我上前台那里多领了份个人用品，开门进房后让杨东清先去洗漱。
今早我又忘了吃药，先前吃饭时也喝了几口酒，此时酒精加持后，颅内神经有些闷疼。
按了按太阳穴，我依次倒出一把药片，放进嘴里兑水服下，转身发现杨东清正看着我。
我不知道他站在那里多久了，总之一点声音都没有。他额前的碎发有些湿润，上半身只有件白色无袖衫，因为浴室暖黄的灯光，露出的麦色皮肤像淋过雨一样，带着些朦胧的雾气。
杨东清的眼睛照旧是淡漠而倔犟的。
“我应该睡哪里？”他问我。
“这床够宽，我们可以一起睡。”我对他说。
“哦，”他走过来，看了眼床柜上各种药瓶，问我，“你每天都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