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落铭回到家中，潦草地洗了个热水澡，回国的一天之内经历的种种都让他感到疲惫。
谁会想到，曾经为数不多的和时霖千出门的机会，时霖千交代服装店给他做的量体信息，以及费用记在时霖千名上的事情，至今竟然还是有效的。
销售员结账的时候说他的两件衬衫已经自动记在时霖千的账上，这让他如何是好，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就不该花时霖千的钱，但是要还上，岂不是又得联系。
他盯着镜子看了发呆了好一会儿，随后从容地把左眼的义眼片取了下来，浸泡在装有护理液的特制小盒子内。
他有三只义眼，瞳孔颜色不同，今天戴的是最寻常的棕黑色，还有两只是深蓝和鎏金。三只义眼都是请了美国最顶尖的义眼公司制作，戴上之后，旁人如果不仔细盯着看，几乎看不出他的眼睛是假的。
左眼内部已经长好了新的血肉，内部神经与外界隔绝，不用像当年恢复期那样担心感染。
季落铭洗了一把脸，用浸湿酒精的棉花小心消毒左眼的空缺，完成之后，他泄气地把棉花丢进垃圾桶。
都是什么戏剧性的事情。
曾经逃避的，总有一天要重新面对，只是他还不知道该以什么方式去找时霖千。
季落铭做足了心理准备，拟好许多开场白，在睡前尝试拨通一直记着的号码，但最终还是没有用上——电话传来忙音。
就不该打这一通电话......
季落铭埋进被窝，精神松懈，疲惫睡去。
——
转眼周末，季落铭出现在幻翼游戏公司的晚宴现场。新买的白色西装修身显高，银丝边框眼镜和银发，衬得皮肤透白，整套穿搭处处透露着上层阶级的气质，矜贵优柔。
季落铭用窄瘦的高脚杯装上茶水，勾兑出香槟的颜色，佯装品酒模样，时不时还摇晃杯子看茶水的挂杯。
宁栩被拉去招待贵宾，在这时候没了人影。季落铭无需与他人寒暄，只好游走自助餐饮区，端着白瓷碟子品尝各种食物。之后又接到Roben的电话，季落铭直接找了个小餐桌坐下，边吃东西边和Roben通视频。
季落铭正慵懒地撑着头，和Roben扯话题随意闲聊的时候，莫名感觉到前方正有人走近自己。
他下意识抬头。
所谓的一眼万年，他清晰感觉到了。
熟悉的身影撞入视线，时霖千皱着眉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季落铭从时霖千的眼神中读出了万般情绪。
季落铭微笑的表情瞬间僵住，视频另一边的Roben也察觉到了他表情不对。
“Ming，whatiswrongwithyou？”
“Sorry，Ihavesomethingthtnow.I，llgetbacktoyouter.”季落铭匆匆挂掉视频电话。
他站起来，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时霖千西装革履，彰显着企业家的凛冽威严，面容看上去没有多大的改变，只是从眼神中看不见曾经对他的温柔。
“为什么会在这里。”时霖千先开口，声音足够冷静沉着，季落铭仍然听出了惊讶和疑惑。
“我......”这场重逢太意外，他像是失去了语言中枢，思维和意识都无法有效运转。
“时总！时总幸会幸会！”幻翼的总经理笑脸相迎，过来打招呼。
季落铭慌忙别开视线低下头舒气，内心庆幸有人解救了他。
“梁总您好。”季落铭重新抬头，扯出笑容打招呼。
“啊，是......小季，对吧？”梁怊想起了季落铭的姓，见时霖千疑惑地看自己，随后和时霖千介绍，“时总，这是我们从国外名校招来的程序员，最近准备入职。”
“程序员？”时霖千反问。
“嗯，是。”季落铭深呼吸，“我是egieMellon的计算机软件工程硕士毕业生，高级程序员，时总您好，很高兴再见到您。”季落铭伸出右手。
时霖千眼睛始终看着季落铭，随后缓慢地伸手回握。掌心相贴，时霖千感觉到季落铭手心的细汗。
“我也很高兴。”
“原来小季和时总已经认识了啊，那我就不用过多介绍了。”梁怊在一旁说。
季落铭率先松开手，将手背向后背，松懈地握了拳头，想要抓住余温。
“梁总，方便我和你的新员工聊聊吗。”
梁怊识趣退出谈话。
时霖千将季落铭一路拉到了宴会厅走廊，步伐走得飞快，季落铭眼底泛了酸涩，手腕被拉得生疼。
他何曾被这般冷漠对待。时霖千当下就像一只残暴的野兽，叼着猎物不放，寻找安静之处将猎物拆骨入腹。
“时总......”
时霖千不理会，只管拉着季落铭往人少的走廊去。
“时总......你先放开。”又过了一个拐角，光线只剩下远处的廊灯，周围很安静，彻底没了人。
“时霖千！”季落铭用力一甩，终于挣脱出了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