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暮春,沈府院中一树桃花开得正盛,纷繁桃花在枝丫上密密层层的,远处看去仿佛一片胭脂云一般。灵慧瞧着欣喜,想到严彧在卧房中看不见这处庭院角落的景色,便折了几支开得繁盛的花枝放到瓷瓶里,摆在了窗边的月牙桌上。
严彧午睡醒来时,便一眼看到窗边簇簇艳丽夺目的桃花。他起身走到桌边,低头嗅了嗅,馥郁芬芳萦绕于鼻尖,沁人心脾。
灵慧推门走进来,手里端着刚刚熬煮好的汤药,见严彧站在窗边看着桃花出神。午后的阳光流泻在这人清瘦的身上,凝白无瑕的面上晕着一层细腻的柔光,一时间竟让她觉得一旁的桃花都逊色暗淡了些。
严彧见灵慧进来,冲着她温柔一笑,轻轻道:“我上次在院里见着那棵桃树的时候,还是光秃秃的,现在已经开得这样好了。”
他平静地说着,但不知为何,灵慧却敏感地从他的语气间听得一丝忧愁,她的心也不禁跟着一沉。
她虽然年纪小,但心思细腻,察觉出可能是因为被禁闭在这处不得外出所致。
灵慧本想着折几束花来哄严彧开心些,却没想到反而勾起了他的愁思,一时有些懊悔,却不知如何宽慰。只能点点头回应,把汤药端给严彧。
严彧接过瓷碗,氤氲雾气中弥漫的苦涩药味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不适间又忍不住干呕了几下。灵慧急忙走到他身旁扶住,担忧地看向他。
这幅狼狈不堪的样子总是暴露在和自己妹妹一般大的小女孩面前,严彧觉得很难为情,稍稍平复住胃中的翻腾难耐,不想让灵慧担心,温柔说道:“我没事的,谢谢。”
灵慧听见他的道谢,面颊微红,摇了摇头表示不必客气。又听见严彧喃喃道:“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病症,总是反复好不利落。”
灵慧突然想到了什么,笑了笑,走到书案边上拿起纸笔写了起来。
她这些日来跟着严彧学了很多新的字,已经基本足够日常交流。她写的很认真,虽然写的速度很慢,字体却端正清晰。
写完想说的话,灵慧放下笔,把纸拿到严彧身旁给他看。
“有些像阿母怀弟弟时候的样子。但公子是男子,肯定是有别的原因,按时吃药一定会好起来的。”
“啪”
瓷碗自手中滑落,掉落在青石地面上被摔得粉碎,温热的汤药亦洒了满地。
灵慧大惊失色,她看见严彧的表情在看到自己的话之后霎时间变得惨白,整个人如同被抽走魂魄一般僵在了原地。她只是想随便写几句话安慰严彧一下,让他安心养病,不知为何会变成这样,登时吓得哭着跪在地上。
怀孕。
电光火石间,这个惊骇离奇的可能性让严彧不寒而栗,浑身不可自抑地发抖。回想起近日身体种种不适,和沈恒焱与沈恒煜突然之间的态度转变,仿佛一切不合理的事情都因为这个理由变得顺理成章。
不。不可能的。严彧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够怀孕。就像灵慧说的,他是男子,就算他是与别人不同,但他从来没有像女子一般来过葵水,怎么可能会怀孕呢。
无数个声音在脑中辩驳着这个可怕的猜想,然在更多清晰的事实前,却都是那么苍白无力。巨大的恐惧感席卷而来,仿佛要把他淹没。
他颤抖着蹲下身子把自责地低声抽噎的灵慧扶起,用袖口为她擦拭着眼泪。他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却还是忍不住发抖,说话声听起来也带着一丝颤音。
“我没事,只是想麻烦你一件事。”
灵慧还在哭着,听到严彧有求与她,仿佛抓到了能弥补错误的救命稻草一般,拼命地点头应着。她看到严彧费力地扯出一个笑,对她道:“可以麻烦你代我去一趟药房吗?带着我平日吃的药过去。我一会写一张字条,详细说一说我最近的症状,看看有没有别的更好的药治我的病。你也帮我带去,给那大夫看下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