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下场
第一口汤药灌进去,平乐便想作呕……
可她竟然连呕吐的力气都没有,感觉汤药顺着喉管滑下去,喉头仿佛要灼烧起来,她难受得紧,忍不住呜咽一声,身子本能地抗拒着,眼睛也微微睁开了些许。
她拼命眨眼,想拒绝喝药。
可崇昭帝见药效这般显著,心下大喜。
“药对症了!继续灌!”
李肇唇角微微一勾,脸上似喜非喜,一双眼像有毒一般落在平乐脸上。
“皇姐福大命大。”
平乐想挣扎,想说话,却只从喉头挤出几声啼哭一般的呜咽,一不小心汤药还从鼻孔里冒了出来,很是狼狈……
李肇在旁:“小心,可别洒了!”
宫女更是用力地制住平乐,不让她动弹。
那汤药一口口被灌下,滋味怪异得很,她从未喝过这般难喝的药,心中恨意翻涌,恶心之感也越发强烈。可身子被两个宫女稳稳架着,毫无反抗之力直至那碗汤药一滴不剩,宫女才松开了她。
经此一番折腾,平乐公主已然清醒了七八分,
一睁开眼,眼泪便簌簌落下。
“醒了!”
“醒了!”
“公主醒了!”
满屋子都是喜悦的声音。
萧贵妃更是激动,手掩面颊喜极而泣。
崇昭帝道:“胡太医,你立下大功!”
薛月沉也壮着胆子,弱弱地说了一句。
“父皇,这次也多亏了我六妹妹,献血有功。”
崇昭帝点头应和。
“说来这回是亏待了人家,朕定有重赏。”
平乐听到这话,瞳孔猛地一缩,再次意识到自己喝下什么,身子顿时用力翻转,猛地一下趴在床沿,使劲干呕起来,一心想把喝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我的儿,可吐不得。”
萧贵妃赶忙将她扶起,按压回去。
“良药苦口,你且忍耐一下,身子还没大好呢,莫要吐出来失了药性……”
崇昭帝也倾身上前,苦口婆心地安慰,那目光里的慈爱,就如寻常父亲心疼自家孩子,不见半分帝王的威仪。
“昏睡这么久,可把你父皇和母妃急坏了。你且躺着别动,等恢复了精气神,再说话……”
李肇静静站在殿中,不远不近地看着。
他也是崇昭帝的儿子,平乐公主同父异母的弟弟。
可此刻却像个局外人,融不进这一家三口的温情之中。
李肇唇角微微一牵,欠身一揖礼。
“父皇,既然皇姐苏醒了,儿臣便放心了。不打扰皇姐静养,儿臣先行告退。”
崇昭帝头都没抬,双眼仍紧紧盯着平乐公主,只是抬起胳膊摆了摆。
“去吧,切记时刻自省,勤勉恭谦,好好磨砺理政之能,莫要再怠惰敷衍、肆意妄为。朕不想再听朝臣参你举止失当、荒嬉无度。”
李肇行礼,“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随后转身出去。
脸上笑意一点不变,目光却冷。
刚到外殿,便碰上李桓过来。
两人碰个正着,李肇下意识看向薛六方才坐的位置。
已然空无一人。
他没有多问,与李桓面对面站定。
李桓低头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虽说他是兄长,李肇是弟弟,可李肇是储君,他只能以臣礼拜见。
李肇微微勾唇,可以想见李桓此刻内心有多么地不甘。
可从小便聪慧过人,深得圣宠的端王殿下,素来进退有度,李肇从他的脸上只看到担忧,不会有半分不满。
这个皇兄的本事远超其他皇子,要是嫡出,东宫之位,确实没有他什么事……
他抬手,“皇兄不必多礼。”
李桓应声:“是。太子慢行。”
李肇点点头,没再言语,与他擦肩而过。
来福赶忙迎上来,贴心地替他披上一件轻薄外氅,小声禀报道:“外头没了太阳,天凉下来了,长春阁的春日宴也散了。方才皇后娘娘过来询问究竟,还特地赐了肩辇,把薛六姑娘抬走了……”
李肇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孤问你了吗?”
来福那白胖胖的笑脸瞬间一僵,赶忙拍拍嘴巴。
“小的多嘴!嘿嘿,这便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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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发展到这般田地,莫说谢皇后,便是宫中妃嫔和外命妇,都觉得场面难看。
薛绥坐着肩辇来到长春阁,除了脸色略显苍白、身子看着虚弱些,丝毫瞧不出在华宜殿受过伤的模样。
夫人们没得到确切消息,只能暗自猜测。
至于谢皇后,她这般大张旗鼓地派肩辇去接人,自然不全是心疼薛绥,更多的是想给萧贵妃难堪。
可当薛六姑娘真被抬到面前,谢皇后不禁心中一软。
在竹林雅阁里,那个宫女凑到她的耳边,告诉她的原话是——
“娘娘别怕,屋里没有女子。”
她不知薛六到底有没有和太子在那间屋子里共处过,至今不明真相。
但她也暗自庆幸,亏得这姑娘聪慧机警,让自己的儿子逃过一劫。
因此,她对薛绥还真有了几分怜惜。
“薛六姑娘,你受委屈了。”
谢皇后也不明说什么,看了傅氏一眼,慢声细气地道:
“等下就让六姑娘坐本宫的肩辇出御苑。尚书夫人,你可要多照看些,上下马车,让丫头仔细点搀扶,莫要让六姑娘受累。”
傅氏微微欠身,脸上露出笑容。
“多谢娘娘垂怜,这丫头福薄,哪里受得起娘娘这般恩典……”
谢皇后朝她笑了笑,褪下腕上一只通体翠绿的嵌金翡翠镯子,交给身侧的宫人,示意她送到薛绥手上。
“薛六姑娘今日立下大功,不仅救下小郡主,还救了平乐公主一命,什么样的恩典受不起?不仅本宫要赏她,陛下也要赏她呢。”
傅氏听了,心中大惊。
这薛六是干了什么,走得如此大运?
不仅萧贵妃和谢皇后看重,还入了陛下的眼?
她诚惶诚恐地应了一声“是”,看着那姑姑将镯子套在薛绥白皙的腕子上,心脏止不住地往下沉,隐隐不安。
可薛六那死丫头倒好,端坐不动,平静得仿佛根本不知道这是多大的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