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亦卓心里暗骂“你这个月的红包没有了——给阿洪”,但表面上只是大手一挥,故作轻松地说,“不必了,谁让我个高呢。凑合坐吧。”
姚子楚没理他,他低着头,靠在门边,专心擦头发。毛巾不时挡住他的脸,也盖住了他的表情。
他站在光源下,轻薄的睡衣隐隐透出他匀称的身形,睡衣宽松,露出他粉白的锁骨,和上面暧昧的红痕。
看着一身居家打扮的姚子楚,坐在假想敌林霄常坐的位置上,黎亦卓想,他终于挤进了姚子楚的生活。
刚才那场战线持久的性爱,他故意换了很多地方——床上,沙发上,窗台上,地板上,卫生间里……在每一处他能想到的姚子楚会和林霄做爱的地方。虽然憋得很难受,但他就像公狗标记气味一样,疯狂地到处留下自己的身影。他要把那个讨厌的人从姚子楚脑中踢出去。
他已经成功了一半。
黎亦卓满意地说,“阿姚,来吃饭。”
姚子楚放下毛巾,光着脚走过来。亚热带没有冬天,脚踩在涂着蜡、打扫得一尘不染的木地板上,也一点都不凉,但他却感觉,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
看姚子楚走近,老裴赶紧打开餐车的门,往外端菜。
保温箱密封性很好,关上的时候什么也闻不到,但一打开,牛肉河粉浓郁的味道就涌了出来。
那味道直钻入姚子楚的鼻腔,他不受控地又想起七年前那个雨夜——
巨大的撞击声刺破夜色,但又快速愈合,城市被黑暗笼罩,仿佛无论多大的呼救都无法撼动万一。
18岁的姚子楚被困在被撞变形的车里,不知道伤在哪里的他只觉得浑身都在疼,鲜血染红了他白蓝相间的校服。他绝望地拍打着车窗,却没有一丝回音。
车祸发生的一霎那,他整个人都是懵的,懵到他什么也没看到,懵到他什么也没听到,懵到他只感到打包盒里的牛肉河粉汤洒了他一身。
剧烈撞击的疼痛和热汤泼在皮肤上的疼痛混在一起,硬生生打碎了这个原本温情的周末。
眼前是一片漆黑,耳边是父母越来越微弱的呻吟声,鼻腔里涌入的,却是浓重的牛肉河粉味。
是绝望的味道。
是死亡的味道。
自此,他再也闻不得这个味道。
看着姚子楚微皱的眉,黎亦卓立刻冲老裴说,“把它撤掉。”
听到大少突然严肃的语气,老裴一惊,赶紧招手让候在门口的阿洪端出去。
阿洪一副“我早就猜到”的神情,快步走进又快步端出,走时还特意绕开了姚子楚。
黎亦卓不动声色地起身,打开窗户,让风吹散房间里的味道。
“告诉厨房,以后不许熬牛肉汤。”黎亦卓冷冷地说。
老裴很懵。在他印象里,牛肉河粉是黎亦卓的最爱。虽然不差钱的厨房会变着花样给大少做各种美食——澳洲龙虾、日本和牛……但如果真饿了,他还是会让人煮一碗牛肉河粉,并且把汤都喝光。
他的对家都会暗自嘲笑,“一看就是饿大的,有钱了也摆脱不了那股土包子味。”
老裴虽然想不通,但还是服从地说,“是。”
黎亦卓又走回茶几,盘腿坐在地上。
一番通风后,已经闻不出牛肉汤的味道。
姚子楚垂着眼皮,小声说,“谢谢。”
黎亦卓立刻咧嘴一笑,“这有什么,想吃什么直接吩咐他们就行。”
老裴也赶紧附和,“是啊姚先生,您尽管说。大少都嘱咐过了,无论您想要什么,管够。”
姚子楚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黎亦卓很开心——姚子楚终于理他了。
刚才那场做爱虽然战线很长,但姚子楚却始终一言不发。黎亦卓看出了他情绪不高,没有强迫他,只是压下自己心里的苦涩,更温柔地取悦他,含他,爱抚他……把他撩到呼吸急促,撩得情不自禁,然后感受他压抑不住的呻吟和高潮时的颤抖。
他要让姚子楚在自己身下,无法掩藏。
老裴已将茶几摆满,但菜还没上全。黎亦卓看了看茶几,又看了看餐车里的餐碟,然后问,“阿姚,摆不开了,你想吃什么,自己挑吧。”
姚子楚看了看,然后淡淡地说,“这些就可以了。”
像是早就猜到姚子楚会这么说,听他说完,黎亦卓就用手指着餐桌,“这个,这个,撤掉。把那俩换上来。”
老裴一一照办。
桌上重新摆满了菜。
即使毫无胃口,姚子楚也不得不承认,黎亦卓很了解他的口味。选的菜,都是他爱吃的——这是他被绑来第一天就发现的。连冒着热气的米饭,都贴心地换成了东北黏糯的圆粒大米,与此地常见的细长香米不同。
不大的茶几上摆满了碗碟,黎亦卓和姚子楚一人坐在一边,黎亦卓坐在地毯上,直着身子,让自己显得足够高。姚子楚坐在沙发上,身子前倾,胳膊撑在膝盖上。从黎亦卓的角度,他宽松领口下的胸腹一览无余。
即使刚狂风暴雨的一场发泄后,黎亦卓依旧看得心猿意马。
但他快速压下自己的欲念,专心享受和姚子楚对坐吃饭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