绀北是边陲小城,平日里除了些街坊邻里的蒜皮琐事,哪见过什么刺客?现在遇到这等行刺之事,衙役官兵们竟都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穆黎眼见穆晚襟的身影消失,心下担忧,急忙出声喝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去追?!”
衙役们这才如梦初醒,纷纷提刀追了上前。穆黎也欲跟去,却见陈县令扑通一声跪倒在他腿边,高喊道:“白大人……啊不不不、皇上!微臣有眼不识泰山,竟不识皇上微服,救驾来迟,险些酿成大祸!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
穆黎哪有闲情听他说这些无关痛痒的场面话,拧着眉抬手止住,“眼下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武考尚未结束,你且与张铎留下善后。”说完不等陈县令吭声便匆匆走了。
且说穆晚襟遁迹寻声一路疾赶三四里路程,终于望见前方密林之处一抹粗布麻衣的身影,“站住!”他厉声喝道,惊得那男子连忙屈身拐进了另一片矮树林中。
穆晚襟“啧”了一声,飞身踏上几棵榆树枝干,借着这几脚的力道一跃而起。他足尖轻点树浪,朝着男人消失的方向只追了几步便找到了那人的踪影。只见他微挑了挑斜眉,抬手间折扇便已飞旋出去,直接击中那逃窜之人的腿弯。那人“啊”的一声软下身来,抱着双腿在地上痛苦地弓起身子。
穆晚襟顺势落了地,他一脚踩在那人肩头,伸出手掌拍去。那男子犹要反抗,从袖中滑出一柄匕首,朝穆晚襟刺来。穆晚襟冷笑一声,一记肘击格开那刺客的手腕,他虽外表看似柔弱,但出招却带着股狠厉之气,只这一击,那刺客便被撞开了掌心。匕首应声落地,雪白的刀刃反射出明晃晃的剑光,映出穆晚襟那双微挑的眼眸。
他以膝盖抵住那名刺客的脖颈,一手揭开那人的蒙面,面罩下是一张极其普通的脸,穆晚襟皱眉,冷冷问:“说,是谁指使你来的!”
刺客脸色发青,呜咽着说不出话来。穆晚襟没有耐心跟他打哑谜,抬手对着那张脸狠抡了几巴掌。
“说不说?”
那人被打得脸颊高肿,口鼻处鲜血淋漓,却仍是只发出几声怪叫。那声音听来奇怪,不似常人,穆晚襟心下微疑,手指掐着刺客的下颌强迫其张嘴,竟见那人口中已没了舌头。
穆晚襟强忍着恶心,但还是嫌厌地咋了咋嘴,正欲起身,却见刺客咽喉一动,像是要咽下什么,穆晚襟连忙膝下施力,压住那人的脖颈,防止对方吞下自尽的毒药。
刺客被扼住了气口,手脚并用地企图挣扎,动作间带起了地面的尘烟,穆晚襟猝不及防被呛了一口灰,不由得怒火中烧,抄起地上的折扇,对着那张凄惨的脸又是几扇。
他那扇子的柄骨由上好的寒玉所制,本就坚不可摧,这几扇下去更是不曾收力,可怜那刺客的几颗白牙都被打碎了,牙齿与药丸混着血沫甩了出来,穆晚襟还欲再扇几扇解恨,却已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十三!”
他双眸朝后一扫,见穆黎已带着一众衙役赶来。看了眼身下那被打得神志模糊的刺客,他心中略作思忖,估摸着穆黎一行到场的时间,微微松了松压在刺客身上的膝盖。那刺客甫一得空,出于本能,摸索到方才被打落在地的匕首,再次朝穆晚襟刺来。
锃亮的刀刃直逼穆晚襟的腰腹,这次他没有再挡,只略略侧了侧身,避开了致命之处。锋利的刀刃“刺啦”一声划破了衣物,不偏不倚地刺进了他的腰间。
虽早已做好了准备,但真正被刺伤时的那种疼痛还是让穆晚襟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他摇晃着倒在地上,那刺客被眼前的变故吓得愣在了原地,半晌才想起要跑。穆晚襟啐了口血出来,心里咒骂了几句这个夯货,便如愿被抱进了一双熟悉的臂弯。
“哥……”他惨白着张俊脸,可怜巴巴地去握穆黎的手,“……好疼……呜……我好疼……”
穆黎此时脑中已是一片空白,他慌忙扣住颤巍巍伸向自己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似乎比对方更加冰凉,“襟儿……你怎么样了?”
穆晚襟却只是无声地摇头,穆黎这才反应过来应该检查一下对方的伤势,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根本无法解开那染满鲜血的白衣,只好朝后大吼道:“大夫!快去喊大夫!!”
“……哥……我没事……”穆晚襟摸了摸穆黎的脸颊,勉强露出一抹笑,“襟儿没事……”
掌心的血染上了穆黎的脸,他还想伸手去擦掉,却猛地又咳出几口血来,而后只觉腕间沉重,便歪头失去了意识。
穆黎茫茫然将没了声音的穆晚襟打横抱起,呆呆站在原地。一名衙役壮着胆子提醒,“皇上……这儿离市集有好几里路呢……大夫他……”
见穆黎没有反应,衙役又试探性喊了一声:“皇上?”
穆黎终于回过神来,他不自觉抖了抖眼皮,强忍着镇定心神,于臣下面前他不该如此失态。睨了眼已被制服在地的刺客,他将视线重新扫向衙役,冷冷道:“把他带回去看好,朕要亲自审问。”
说罢,便抱着穆晚襟消失在了榆树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