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时天际已经泛了白,空气中还飘着些雨丝,叶初曈将外衫脱下挡在二人头顶。雨后路滑,泥泞的小路十分难走,穆黎下意识地捏住了叶初曈的衣摆,叶初曈便将胳膊往下放了放,好让对方能扶着他的胳膊前行。
这条路不算长,两人贴得很近,彼此的呼吸与心跳声在寂静的山林里回荡着。
叶初曈偏过头去看穆黎,朦胧的光介乎于朝暮之间,照得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如此之近,又分外之远。
“昌远那边,叶老将军知道你要回去了吗?”
叶初曈移开了目光,答道:“嗯,已经写了家书过去。”
穆黎沉默着点了点头,于公于私他都不想叶初曈回昌远,但方才木舟上发生的事让他没有立场说出挽留的话。穆黎看着前方即将抵达的驻营地,想了想终于还是开口:“叶老将军年纪大了,昌远那边,还是要多培养几个将才。”
叶初曈怔了一怔,随后低声应了句“好”。
抵达营地时,穆黎的寝帐内还透着通明的火光,他有些疑惑地掀开帘子,越过屏风见碧浓正坐在他的床上。
“你怎么在此?”
碧浓也不知在这呆了多久,抬头时眼里还有丝委屈,“皇上彻夜未归,这是去了何处?”
他把话说完才见到了穆黎身后的叶初曈,登时脸色一变,“哦——原是跟和叶大人私会去了。”
这话里话外颇带着几分阴阳怪气,穆黎感到莫名其妙,也不知对方缘何如此,于是开口问起:“你何时来的朕的营帐?”
碧浓噘着嘴,扯着床上的被角开始诉苦:“昨夜晚宴结束后不久后臣妾就来了,可等了一晚上也不见皇上的人影呢。”
穆黎将外衫解下挂到了一旁的架子上,路过碧浓时顺手安抚性地点了点他的额头,但嘴里还是骂了句:“不守规矩的东西。”
“皇上还没回答臣妾的问题呢!”碧浓摸了摸脑门,弯起双眼笑眯眯地从床上站起身走到穆黎身后,亲昵地替他整理起了那脖颈后并不凌乱的衣领。
叶初曈垂下眼帘不去看碧浓这过分刻意的举动,闷声接过话端,“皇上的行踪岂是随便即可过问的,云嫔娘娘又何必咄咄发问?”
碧浓上扬的嘴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抽,他转过脸上下打量着叶初曈,端起架子半真半假地说道:“皇上是本宫的夫君,本宫问一下夫君的行踪,这是家事,叶大人一个外臣,不是应当避嫌才是吗?怎的还在这里教起本宫规矩来了?”
叶初曈闻言抬起眼,静静回望着碧浓审视的目光,然后一反常态地轻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答道:“天子无家,家事即国事。娘娘可知后宫不得干政?还望慎言才是。”
“哈,”被抓住话柄的碧浓不甘示弱地冷冷一笑,“先前只道叶大人板正不阿,没想到竟是这样伶牙俐齿。”
“娘娘说笑了,微臣只知「欲臣必谏」,若有得罪,还请海涵。”
碧浓可听不懂叶初曈嘴里那套文绉绉的说辞,他抬起下巴正要反击,就听到穆黎开口叫停:“够了!”
“你们两个吵得朕头疼。”
穆黎瞥了眼抬杠的二人,面露不耐地挥了挥手,“都给朕退下!”
碧浓刚刚被叶初曈的话压了一头,眼下只得生气地跺了跺脚,“诶呀,皇上!您偏袒他!”
“胡闹。”穆黎瞪了他一眼,“昨夜月色正好,朕只是出去与叶爱卿一同散了个步罢了。”
“骗人,皇上那么多臣子,怎地偏偏选了叶大人?”
“朕与叶爱卿是儿时故交,与他一道散个步很奇怪吗?”
“哼,”碧浓闷闷不乐地坐到穆黎身旁,酸溜溜道,“儿时故交,皇上与叶大人还是青梅竹马呢。”
穆黎挑了挑眉,睁开眼看向站在一旁的叶初曈,叶初曈刚巧也在看他,两人视线相交,碧浓却突然将身体朝外侧了过去,不偏不倚地隔断了二人的对视。于是穆黎的眼神又转向了碧浓,他按住隐隐作痛的额头,回道:“你若是那么说,也不算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