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黎将手掌藏于袖口内,答道:“昨日不是与你说起过,有人前些日子参了九王的本子,里面就提到过他在那处强占了一处荒宅。”
穆黎顿了顿,又道:“那里偏远僻静,本无囤地价值,如今想来也许与此事有关。”
叶初曈站起身领命,“属下这就前去,只是您这边……”
正说着,碧浓就破门而入,嘴里还大喊着“阿黎”二字。三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穆黎率先打破了尴尬,他清了清嗓子,“你且去吧,我这处有阿朱护着,不会有事的。”
正事当前,叶初曈不便再作犹豫,应了一声后就转身离去。
叶初曈一走,穆黎就变了脸色,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是谁准许你那样叫朕的。”
碧浓也不回话,反而怒气冲冲地拉起穆黎的手,质问道:“他叶初曈就是这么护你周全的?”
穆黎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说他手上的伤。他有些难堪地想收回手,却被碧浓紧紧拽着。
“你先松开。”
碧浓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这时候不怕疼了?”
穆黎皱了皱眉,还未开口,就见到碧浓从怀中掏出个白玉小瓶。他用嘴将瓶塞咬开,将里边为数不多的药粉倒在了穆黎掌心的伤口处。淡黄色的金疮药粉渗入绽开的皮肉里,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穆黎下意识地想握起手,却被碧浓强迫着伸直。
穆黎痛得不行,忍不住开口:“……你轻些。”
碧浓抬眼看了看穆黎,放缓了手中的动作,用干净的帕子将那伤口轻轻缠好,打了个利落的结后才将手放开。
穆黎松了口气,见那伤口包扎得整洁干净,便问道:“你从前经常受伤?”
碧浓低头收拾着药瓶,含混地答道:“出入江湖,皮开肉绽是常有的事,这些手艺还是有的。”
穆黎垂下眼帘,看着左手掌心,“你究竟是何人?”
碧浓嘴角露出一丝不经意的笑,道:“都说了,一介浪人,皇上忘了?”
见碧浓避而不谈,穆黎也不再问。他起身朝门外走去,身后传来碧浓的声音:“船触礁了,一时半会还动不了,您这是要去哪?”
穆黎转过身,迢迢地望了碧浓一眼,“带朕下船。”
碧浓扬了扬眉,笑眯眯地走上前,说道:“这儿可是浔河江心,你我又没有小船只,如何下船?”
“叶初曈如何下得,你便带朕如何下即是。”
碧浓还想说话,穆黎又道:“你身手不错,定是能带朕去岸边的吧?”
碧浓知晓穆黎是在激他,可偏巧他就心甘情愿吃对方这套。他扬起嘴角,挽上穆黎的胳膊,得意道:“若论轻功,我阿碧在江湖上可没输过谁!”
穆黎挑眉轻笑,“是么?”
“那是自然,我从不骗人!”
碧浓拉着穆黎出了门,“不过皇上得先等等,我要去楼下拿点东西。”
说罢,还未等穆黎回话,便轻巧地翻身从三楼跳了下去。楼下因为船只触礁一事已是一片骚动混乱,穆黎寻着碧浓的身影望去,见对方混在人群中晃荡了几圈,连着将几个赌桌上堆着的筹码都扫入了袖中。
穆黎从未见过这样坦荡贪财之人,一时不知是怒是笑。好在碧浓还不算太贪心,没有让穆黎等很久。他在楼下冲三楼看台上的穆黎招手,穆黎这才下了楼。
二人来到宝船后方的空地上,此时天色渐晚,沉沉的暮霭混着夕阳的余晖,将整片江面照得如缎般柔和,就连那江风也似乎不如来时般凛冽了。
“这儿好看吧?”碧浓捋了捋耳畔的碎发,他的发色不似天朝人那样乌黑,但在这片金色的夕阳下却显得分外温柔。
“你倒是熟悉。”穆黎转过头去看那望不着边的江岸,“江岸尚远,你可有——!唔——”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碧浓拦腰抱起。只见碧浓双足在船板上轻踏了几步,随后一个纵身,就踏着水浪凌空而起。
穆黎有些心惊,不由得紧了紧环在碧浓脖颈上的手,碧浓垂眼淡淡一笑,“皇上可要抓紧了。”
他足下施力,如飞鸟般在江面掠过。
“这里到了仲夏会更好看,岸边的荷花连着天,晚上全是萤火虫,”碧浓自顾自地说着,“就像是天上的星星。”
穆黎看着身披夕阳的碧浓,只觉得对方在说起这些东西的时候,那双翠绿的眼睛里仿佛闪着光。
见穆黎盯着自己,碧浓展眉笑道:“不过我才疏学浅,描述不出那样好的景致来。到时候再带皇上来亲眼见上一见,您就知道我没在诓您了!”
穆黎没有接话,只是问道:“你在京城待过?”
“我和光芜四海为家,哪里都待过!”碧浓垂眸看了眼穆黎,眼中的笑意更甚,“皇上你呀,要不然就不要去理那些烦心事了,干脆与我一同浪迹天涯,去看遍江山美景,过那神仙一样的逍遥日子,多快活!”
耳畔呼啸而过的风让穆黎有片刻的失神,他低头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原本平静的江面,被踏开成一个个细碎的金色漩涡,两人的倒影化作水花被溅起,打在了他的脸侧,冰凉刺骨。穆黎紧了紧手臂,低声道:“又在胡言乱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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